林柏野常年鍛鍊,體質不知道比應羨好上了多少,即使對方在自己的身邊加蓋了兩床被子, 依舊被冷得哆嗦了一下,但他除卻感覺到今夜的溫度比平時涼了一點外, 就沒有太多的實感,連睡衣都和之前沒有差別, 薄薄的一件。
但也正是如此,他能夠感受到喻凜額頭的溫度毫無保留地傳遞至自己的皮膚上, 像是點著了一把燎原的火,頃刻之間瀰漫到全身各處。
他渾身僵硬,不知所措。理智告訴他應該往裡面避開,和喻凜拉開距離,或是換去側臥睡覺, 但實際行動卻是不受控制地壓下了蓋在他臉上的被子, 小心翼翼地觀察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被子悶了一會,他的臉有些紅。手腳縮在了一起, 指尖虛虛搭著林柏野的袖口, 好像只要他一動,就隨時準備把人抓回來一樣。領口空蕩處暴露出來的薄薄的一層皮肉緊密地貼在骨頭上, 因為蜷起的肩膀,鎖骨都凹了兩個深窩, 看起來瘦弱又可憐。
林柏野抬起另一隻手比劃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睡姿。像是冷極了、怕極了, 又警惕性十足,不應該出現在應羨這樣從小在首都星錦衣玉食的少爺身上。
他想起喻凜剛剛喊的那一聲「哥」,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把自己當成了應雲舟,睡夢中被冷風吹醒,所以下意識地想來尋求兄長的依靠。
可是應雲舟那樣冷淡的性格,原來在家裡也會安撫弟弟嗎?
林柏野眸光微閃,面上雖然不露神色,但心中卻百轉千回,像是有一頭野獸漫無目的地衝撞,帶來難以言喻的錯雜情緒。
或許是睡前雜亂的思緒都圍繞著喻凜展開,林柏野最後認命地躺平睡著時,夢裡都是一片光怪陸離的場景。
濃烈的日光直射而下,大片大片的光暈在眼前漫開,把視線模糊成好幾個小團。
「林柏野」穿過漫長的林蔭大道,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地上。行至一棵樹下時,「他」鬼使神差地偏過頭一望,樹的背後是一幢方方正正的辦公樓,和第一軍校的行政樓很像,但又有些不大一樣。
林柏野不覺得這個舉動是「他」的心血來潮,「他」應該在這裡撞見過什麼人。這個角度的景色太過熟稔,仿佛在記憶中回味了無數次,所以只是這麼輕輕一瞥,就在「他」的心裡撞開了圈圈漣漪。
遠處,一艘飛艇停泊在路邊,冷灰色的外殼在光下閃著刺眼的光。飛艇旁邊站了個人,高高瘦瘦,看不清臉,風吹起他身外面套著的黑色風衣,豎起的領子打在他的臉上,又被他抬手撥開。
林柏野直覺,這個人是專門在這裡等「他」的。
可真當他在莫名的牽引下不受控制地走到那個人面前時,身體的某個地方重重地跳動了一下,好似有什麼東西星流霆擊地砸了下來。
「……我要走啦。」那個人的聲音都帶著詼謔的調。
但「林柏野」卻感到了一絲不悅。「他」開口,冷冷地問了一句什麼。
便又聽那人回道:「唔……我不太懂,可能會很遠。但第一軍校很有意思,如果回來,我會再來找你。」
這回,林柏野聽清楚了自己的話,「他」說:「我可能不會在。」
「啊……」那人的語氣好像有些失落,但很快又被別的情緒替代,「沒關係,我找人很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