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說,哈羅蓋特的風景如畫,溫泉不錯,叫索倫真該來住一陣子。
又道柯林頓中校也去了哈羅蓋特,說他這人還真是個實心眼,明知道舅舅有心要為難他,還是熱臉貼冷屁股。
瑪格麗特感覺這信有些私人,她不應該再往下看,但夏洛蒂話鋒一轉。
『馬上就是母親的祭日了,你應該記得吧,我又夢到她了,夢到小時候她教我學德語的時候。
那是她鮮少不忙著管理事務,有空閒搭理我的時候。
即便是到現在,我依舊困惑,母親那樣一個人,怎麼會捨得自殺呢?
至於祖母對她品性的指控,我更是一個字也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母親在我的記憶中,而不是在別人的口中。
我已經想明白了,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去選擇婚姻,我與柯林頓之間的事情,與家族的意願毫無關係。』
看完,瑪格麗特的手一顫。
紙頁瞬間從掌中滑落,無聲地墜落在地毯上。
她無意識的睜大雙眼。
盯著空蕩的熨衣台,久久的回不過神。
溫菲爾德夫人是自殺?
她怎麼會是自殺。
可那天她在瓊絲.麥考利房門外聽見的,是溫菲爾德親口承認,她的死是他的錯。
誰告訴夏洛蒂和索倫他們的母親是自殺?
應該是老夫人,也就是說,她不僅告訴他們姐弟,不真實的消息。
竟然還指控他們的母親是因為做了品性不好的事情羞愧自殺?
瑪格麗特更寧願相信是溫菲爾德先生和瓊絲.麥考利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被她撞見,然後她就身亡了。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可以想像。
所以瓊絲才會害怕,溫菲爾德先生才會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還命人摘掉了廊廳里的那些畫像。
對,只有他們先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才會這樣心虛。
瑪格麗特感覺自己拳頭硬了。
她再次捋一捋前後之間的關係。
應當是在夫人因為撞破姦情後被害死了,但老夫人為了自己兒子的聲譽,在孫子孫女們面前污衊了他們母親的名聲。
還說她是因為羞愧才……
真是太荒謬了。
怪不得索倫會對祖母畢恭畢敬,畢竟他也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會是一個私德有虧的人。
但他如果不服管教,有半分逾越,便是佐證了他是被一個私德有虧的女人教養的緣故。
他或許希望祖母相信他的母親,所以選擇了做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瑪格麗特頓時頭腦清明。
這就解釋得通了。
為什麼他會拒絕托爾斯,為什麼他提起自己喜歡的事業,縱然暫時全身心的投入,卻還是總顯得時刻要抽離。
可他明明是被欺騙的。
這一點也不公平,實在是不公平。
瑪格麗特蹲下來,將信撿起來,回過神,又開始猶豫。
她已經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若想事不關己,裝作無事發生,那麼銷毀掉這封信就好了。
可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莫名能想起索倫在眼前的樣子,雖然性格古怪了點,但並不是一個壞人。
他應該知道真相。
但是……
知道自己一直被欺騙,甚至母親還被反過來污衊的真相後,他會怎麼樣?
瑪格麗特不敢想,瞬間回憶起曾經做過的夢境。
她還記得那個夢,很嚇人,他站在莊園的長廊中,看不清面容,但手中持著利刃,血淋淋的。
現在看來,這完全是一個預言,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唯有你死我活才能解恨。
但如果這樣,那他的人生呢?是不是要因為這件事困頓一輩子,那些心血是不是也要化作齏粉了。
瑪格麗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的這麼多。
她將信塞進信封里,揣進袖子裡,朝南翼的書房走去。
會使用書房的人都搬走了,就連家庭教師們也跟隨著離開了,南邊幾乎不見一個人,靜的仿佛能聽見針落地。
瑪格麗特在門後遲疑了許久,來回踱步,想伸出手又猶豫。
最後,或許是拗不過良心不安。
她還是敲響了。
過一會兒,又乾脆推開這扇沉重的門。
瑪格麗特深吸一口氣,帶著被拆開的信封走到書桌前。
索倫單手撐著下巴,指間戒指折射冷光,寬闊的脊背微微弓起來,他垂著眼,盯著紙面上的草稿,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沉浸地像睡著了。
她的鞋尖靠近桌腿,又往前挪了挪,直到能聞到他身上極淡的龍腦味,這才緩緩停下,伸手叩響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