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兆慶看他這副死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不繼續折騰了?你那什麼堅如磐石的向道之心呢,不是說絕不會向魔族低頭認輸嗎?」
林堯:「……」
他冷漠地閉上眼睛,直接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臉上仿佛寫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不過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兆慶誘降他的賊心不死,不會輕易對他下死手。
果然,兆慶也是明白這些關竅的。
於是他冷笑一聲,道:「你當真以為,我就拿捏不了你了嗎?」
說著,他隨手擲出了什麼東西,噹啷一聲落了地,滾落到林堯面前。
林堯忍不住睜眼。
那是一條血跡斑斑的藍色髮帶,纏著一枚斷了口的和田玉梳。
玉梳之上,一叢蘭花被雕刻得細膩逼真,柔美流暢,仿若正在盈盈綻放。
……那是他師尊親手雕刻的,送給阿姣的入門禮物。
「幽蘭生矣,含雨露之津潤,吸日月之休光。雖處幽林與窮谷,不以無人而不芳。」
秦太初說,鍾姣的前半生就像一株生在深谷中的幽蘭。幽蘭是受天地精華的滋養長大,即使無人欣賞,也不妨礙它自己綻放芳華。
她是以這玉梳慰藉自己的弟子,不必被世俗的外物所困,做自己,就是最了不起的。
類似的禮物,林堯、甚至林修白也各自收到過。
據林修白說,他的禮物的一枚印鑑,底下刻的四個字是「琴心劍骨」——秦太初在林修白入門幾年後,就發現他的愛好是琴和劍。也正是這枚印鑑,打破了林修白內心的矛盾和糾結,坦然承認了自己的道不在醫術上。
而林堯收到的禮物是一片異常珍貴的銀雪竹。被秦太初親手栽種在他院子後頭了。
竹有堅毅奮進之質,又有虛懷若谷之姿……不過,比起那些高潔的寓意,秦太初栽種那些銀雪竹,大約是因為它們對林堯來說非常實用。
銀雪竹所凝結的露水,蘊含著極為精純的水木靈氣,不管是用於修煉還是用於煉丹,都有極大的助益。
林堯的眼神不知不覺地暗了下來。
自從他離開了胥柳城,四處漂泊,唯一給了他歸屬感的地方就是歸藏宗,是陶然峰。
他的師尊是全天下最好的師尊,就像他真正的父母一樣,溫和地包容他、教化他……師尊從不生硬地規定弟子們必須成為什麼樣的人,而是尊重他們、引導他們,只希望他們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樣。
林堯自己不是一個完美的徒弟。
他心高氣傲,睚眥必報,精於算計……這些常人有的缺點,他都有。
他最先考慮的,永遠是自己。
但經年累月地相處下來,歸藏宗的師尊、幾個親傳同門,即使是那個偶爾想起來還是會讓他妒忌到懷疑人生的荀妙菱……
對他來說,也如家人無異。
沒了歸藏宗,沒了這些同門師友,那他就等於,又沒有家了。
兆慶想怎麼折騰他,無所謂。
敢動他同門……簡直是找死!
林堯的喉嚨一動,突然輕輕地笑了一聲,聲音沙啞地道:
「……說起來,我老早就察覺了,我這人啊,指定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他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天命系統」。
系統曾經聲稱他是預言中的救世之人,將來會成為四海九洲第一的仙帝。
那可是仙帝啊。
可隨著荀妙菱的出現,尤其是她拿走了崑崙鏡之後,那天命系統就如同死了一樣,再也沒有過任何動靜。
仿佛是這所謂的系統在告誡林堯:有荀妙菱在,你永遠無法踏上屬於你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