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這個角度,明顯可以看出程玲的眸心,閃著淡淡的幽藍。
她個子矮小,額前流蘇濃密,所以若非矮下身來與她平視,很難發現這一點。
也因為她是混血兒,她眸心的藍色不像陳曉晚和重黎那般濃郁顯眼,仿佛微一晃頭,避開光線,就又變回了黑色,很容易讓人懷疑自己是否看錯。
但是只這一眼,林嬰便已聯想起從前那些,有關於程自如與異族女子相戀的傳聞。
她確鑿無疑地肯定,程玲的母親一定是火族人!
這一切都不難推測,只要稍稍聯想:當初葉清歡也就是現在的黑紗遠走吐火羅,途中生變詐死埋名之後,皇室與雲麓山商議,又派了藍念昔與程自如一同奔赴吐火羅禳災解患、布道講章。程自如大概就是那時候結識了異族的髮妻。
同時林嬰也想到,藍紫沐在倒下之前,是背著程玲的,當時程玲的下巴就搭在他的肩膀上,只要他一個微微的側目,就能與她目光相接!
所以他提醒我們小心眼睛,難道就是讓我們小心程玲?程玲到底做什麼了?
林嬰凝望著她,此刻,程玲正與父親大手牽小手,細幼的腕子露出玉藕般的一截,圍繞著一圈纏蛇樣式的黑色手環。
林嬰雙眼微眯,內中暗暗設想,如果這條小蛇會動,稍微往前一竄,可不是正正道道的就能咬在程自如腰胯那個位置上嗎?
一瞬間好多答案都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到了一起。
程自如會在蛇類通常隱蔽起來的晌午大熱天,遭蛇咬傷了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當時林嬰就覺得事情反常,偏偏審問誰,都沒有想過要審問程玲!
畢竟她是程自如的親生女兒!這可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林嬰好恨自己一時疏忽!現今失了天時地利,已經無法再審。
所以她究竟因為什麼竟不惜這樣對待生父?
就是因為她要掩蓋住是她動了手腳把我拐去吐火羅,險些死在那祭壇上的真正目的、真正原因吧!?
她把我拐去吐火羅到底想幹什麼?
我和她到底,何仇何怨?
程玲迎視著林嬰的目光,甚至還在她銳利的審視下,輕輕鬆鬆地回以一笑。
「公主姐姐,之前你給我這幾位師兄都下了刑枝,審問他們是不是想害你什麼的,現在你也沒事了,能不能把刑枝幫忙解開,別再折磨他們了呀?」程玲邊說,邊躲去程自如的身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瓜來,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明明有恃無恐,卻叫外人看起來,她像是壯著膽子,很畏懼林嬰的樣子。
幼小的女孩長睫呼扇,臉蛋紅圓,模樣格外惹人憐愛。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還靈動著狡黠的輝光。含笑與林嬰對望時,櫻桃小口微微一翹:「求求你了,公主姐姐。」
第153章 刑枝
「刑枝?!」程自如乍然聽聞此事, 憤慨之下怒斥道,「林飴糖!不管你在俗世之中是何等地位身份,只要入了雲麓山, 都應當把同門視為手足!將長者尊如父母!你當真,給幾位同門下過刑枝嗎?」
林嬰:「抱歉。」她確實疏忽了這件事,此刻微一運力, 有細小的根須從陳圓等人的傷口鑽了出來, 帶起一陣鑽心的奇癢, 眼看著那團根須像是活物的觸手一般先爬到掌緣, 再跳到地上,那個場面就別提了!看見的人無一不覺得頭皮發麻。
被定身術定在周圍的那些,想跑跑不掉, 生怕這些東西爬到自己的身上來!同時他們感覺到, 自己身上好多地方也都開始隱隱地發癢,抓又抓不到,急得大吼大罵。被定在遠處的那些,想湊近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又看不清看不見,也急得吵吵嚷嚷。
聯想到這些詭異的根須, 剛剛就種在自己門下幾位弟子的身上!程自如臉色鐵青, 氣道:「木系的刑枝已經被列為禁術!你身為皇族是可以習練, 但也僅僅能用在重犯身上, 你給他們用!你把他們當什麼了?!」
林嬰勾手引了引, 一團根須, 有生命一般倏忽旋起被林嬰接在掌心任意端詳, 林嬰道:「我當時著急, 也沒別的辦法。依照程師傅對刑枝的了解, 應該也清楚這本是嚴刑逼供用的一種手段,邢枝食謊言而生,如果被審問者講了真話,那刑枝便不會發作,也不會生長。」
「未曾生長的刑枝,只如種子大小,這一隻卻趕上手掌大小了。請問程師傅,如果換做是您,在不用刑枝這種惡劣手段的情況下,究竟要怎樣才能問出,您的這位愛徒,寧肯忍受刑枝的折磨也要對我隱瞞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謊言呢?」
程自如看著那團刑枝,臉色一變,他心底再怎麼心疼愛徒所受得折磨,也不得不回頭問道:「這團是誰的?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