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光在術前知情單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低沉的語氣里聽不出什麼情緒。
可在那雙向來堅毅的眼睛裡,劉波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失望。
充分的了解了劉宗光的想法,劉波也覺得挺失望的。
當然不是對自己。
他糾結的咬了咬唇,問劉宗光:「如果我把孩子生了下來,滕先生真的會願意「幫忙」嗎?」
這個「幫忙」指什麼,他們以不需要明說。
劉宗光聞言眼睛都亮了亮,他簡潔的說:「談判前適當的亮出籌碼,自然能使利益最大化。」
「以滕先生的能力,促成這樁交易並不難。」隨後他又補充道:「與他那種身份的人來說,只不過是值不值當的問題罷了。」
接著他把目光又落在了劉波的肚子上:「我想,如果你能送給滕先生一些「實惠」的小禮物,他一定很樂意幫點小忙。」
這便是把握很大的意思。
只是一旦回憶起那晚的事情,劉波心中不免生出股濃烈的恥辱感。
他不知道劉宗光知不知情,但他要說:「可我並不確定這孩子……」
「那不重要!」
好似清楚劉波要說什麼,劉宗光直接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話。
「只要確有其事,其他的就都不重要!」
劉波怔怔,沉默的想了一會兒,好像明白了劉宗光的意思。
他和滕子銳睡過是不爭的事實,至於肚子裡的孩子現在是誰的都沒關係,只要在孩子出來之前把橋建好,路修好,就只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就算後面孩子不是的又有什麼關係,總歸不能再把建橋炸了,修路撬了。
確定了談判的籌碼後,劉波只需要和滕先生見一面,把自己想要的結果傳達清楚,後面的事情幾乎不需要他操心,劉宗光一個人就全都運作好了。
被叫停的民生工程,很快就因為得到充分注入的資金重新啟動,施工、監理等各方面人才全員都到位。
連帶著,他們縣鎮也受到政府重點關注,成為大力扶持的新農業發展規劃地區。
外加有企業投資項目進入,一時間,曾經無人問之的「世外桃源」,備受關注。
挺著雙生的肚子,日子總要難熬些的。
也好在他是男的,身子骨比一般女生要結實些,挺著個大肚子不至於太過受罪。
熬過了前期的孕反,到了孕後期,每次看著仿佛快要被撐破的肚皮,他的內心總會無法抑制的生出的自厭情緒。
根深蒂固的老舊思想吞噬他的理智,他是男人,男人就不該生孩子。
有時候他甚至會時常恐懼,肚子裡的小東西從裡向外,頂在肚皮上戳劃的胎動。
那感覺太過奇怪,繃緊的皮膚上,不算清晰的印出小手小腳的摸樣,每次都會讓劉波產生一種錯覺。
他肚子裡懷的其實不是兩個傳承人類基因的孩子,而是一種未知的,會令人膽寒的怪物。
大橋落成那天,劉波破水生出了兩個兒子。
一個生得白白壯壯,一個體型偏瘦小。
護士第一時間將兩個收拾乾淨的小孩抱過來,向他賀喜。
劉波看了一眼後,還沒來得及感受那股瞬間上涌的情緒,就覺得兩眼一花,隨後便在護士的一聲尖叫中當場昏了過去。
幾天後醒來時,劉波才知道原來自己當時大出血,在鬼門前晃悠了一遭才被搶救回來。
又修養了幾天,脫離危險後,按捺不住那顆探究的心,劉波向劉宗光問詢了孩子的親子鑑定結果。
這個現在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當時他用肚子裡未知生父的孩子做籌碼,隱瞞不知情的滕先生辦事。
如果孩子真的不是滕先生期待已久的,劉波只怕以不能用愧疚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孩子出生前的每一天,他幾乎都在默默祈禱,一定要是。
想過是這二分之一的可能中的任一可能,但令劉波怎麼也預想不到的結果卻是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
他生了兩個生父不同的孩子。
這樣的結果簡直讓劉波難以接受。
無形之中像是有一隻大手扼住了他的脖頸,大腦有一種極致缺氧的眩暈感,讓他幾乎站站不穩,坐坐不住,內心每時每刻都備受煎熬。
就連醫生護士看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日常的關心的話,每一個工作的動作,他都會品出一絲意味深長來。
滕先生對自己滿意的事情向來大方,等到劉波的身體好的差不多時,他直接讓劉宗光給劉波的卡里打了一筆不菲的「封口費」。
多到他認為足以讓劉波見好就收。
劉波是在大橋開通的那天出的院,他坐在后座,身邊的搖籃里躺著一個白胖胖,熟睡的小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