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忽然想起來。
那天從風暴區離開時,碎石划過他臉側,他當時急著找到裴琮,沒放在心上。
直到此刻,那幾道血痕已經變成了淺淺的傷疤。
西澤爾知道裴琮很喜歡自己的臉。
他也一直利用這一點,引誘裴琮。
如果這張臉上多了瑕疵呢?
他僵硬在原地,想偏過頭遮掩,但很快心裡被某種又極其卑劣的念頭占據。
西澤爾甚至故意把臉湊近裴琮。
「怎麼了?」
他明知故問,節肢在身後蠢蠢欲動,等待裴琮的回答。
裴琮沒回答他,手指在他臉上那幾道淺痕上摸了摸,站起身。
西澤爾垂下眼,裝作無事收起了節肢。
「這裡是蟲族的巢穴,已經停止活動多年,沒人能進去,」裴琮語氣謹慎,掃過周圍的巢壁和巢絲,「只有你這種擁有蟲族基因的人,才不會觸發攻擊,要小心行事。」
西澤爾略顯意外地轉頭看向他。
「你沒進來過?」
他還以為裴琮早就查清楚了一切。
但裴琮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從來沒進入過死星,只能大致推斷出這些東西,內部有些什麼我也不清楚。」
就算是上輩子,裴琮也沒有聽說有人成功進去過死星巢穴。
西澤爾眼底飛快掠過一絲愉悅。
這太令人興奮了。
從認識裴琮開始,他就習慣了對方什麼都知道,未卜先知,走在危險之前一步,他覺醒的時機、各種基因能力、應該和誰合作,一切都勝券在握。
裴琮永遠比他想得更遠。
裴琮一直無所不知。
但現在,他居然也會沒有把握。
西澤爾心底被什麼東西悄悄刺了一下,隨即泛起一點點熱。
他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從剛剛繅絲的進攻來看,裴琮應該是因為身上有他的味道,才沒有被徹底攻擊。
裴琮想要活下來,現在只能靠近他,獲取他的氣味。
西澤爾緊緊牽住裴琮,和他一起往前走。
身後的節肢垂到地上,好像是和什麼東西產生了某種血緣深處的連結。
那些覆蓋在地表的巢絲震顫了一下,隨即晃晃悠悠地從他們腳下亮起,一條幽幽的光路,在他們腳下展開,通往黑洞洞的深處。
點點幽光從節肢的尖端傳遞給西澤爾。
蟲巢的意識在呼喚他,要他進入最中心,繼承蟲巢的遺志,變得更強大。
西澤爾想去看看中心到底有什麼。
越靠近中央,巢絲越密,甚至有一整段已完全被垂掛而下的絲帶覆蓋。
他們在通往蟲巢核心的途中,看見了許多蟲族殘留下的戰鬥與生活痕跡。
整座蟲巢的構造井然有序,戰蟲,工蟲,幼蟲……通道內層級分明。
所有個體都服從著蟲母的指令。
可能是基因同源,西澤爾並沒有感受到噁心和恐懼。
巨大的殼體繭腔排列在左右,巢體中樞逐漸暴露出一條寬闊的分支通道。
那裡通往核心。
西澤爾越往裡走,越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精神壓迫。
巨大的巢穴中央是一片漆黑的空腔。
穹頂之上,翻覆交織的巢絲垂掛,蟲巢的意志正在緩緩甦醒。
蟲族曾經在星際戰火中被迫撤離,但蟲巢並未死亡,只是進入了長期蟄伏。
連同中央蟲母一起陷入沉睡。
而現在,它終於等來了活著的同類。
當西澤爾踏入巢穴中心的那一刻,整個空間像受到了某種古老信號的共鳴。
巢壁深處,一陣從靈魂底部震顫的低鳴在空氣中擴散,西澤爾的血脈瞬間甦醒。
蟲巢認出了他。
這是蟲族的後代。
即便是個雜種,是人類污染後的異形體,是不穩定的污染者,可他依舊擁稀有的蟲族血統。
更何況,這個戰蟲如此健康。
這是蟲母意志夢寐以求的繼承體。
巢壁開始蠕動,一縷縷肉眼不可見的信息素緩緩釋放,在空氣中如霧氣般無形流動,足夠穿透理智,直擊基因深處。
蟲母意志向他發出了邀請。
溫柔權威,神聖地邀請他——
「留下來。」
「幫它為蟲族繁衍後代。」
信息素湧入西澤爾的感知系統,他體內的蟲族基因活躍起來,西澤爾脊背發燙,節肢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