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臉看了過來,微弱的表情在蛇瞳里被放大、放慢,
驚悚、恐懼、厭恨、噁心……
聞燭僅僅遲疑了片刻,隨即立馬起身沖向門口。
鋼管砸裂空氣,朝著他狠狠的甩了過來,聞燭側身拽住橫在面前的鋼管,往後一扯,同時揣向男人的小腿,把他迅速撂倒在地,
整個甚至過程不超過半分鐘,聞燭就已經消失在門外了。
繃帶男人語氣似乎有些不太好,他看著手握長刀緊盯著門口的男人,突然道:「裴長官,這是什麼意思?」
「那是我愛人。」裴青山神色淡淡的看向他,似乎對他為什麼知道他的身份毫不在意——在一線戰區,僅憑一個衣角就認出裴青山的人太多了,他只是壓緊眉頭道,「你們嚇到他了。」
「……」
裴青山知道聞燭忌憚著子母環,不會走太遠——也許是這些天聞燭對他有點順從過頭了,裴長官心底莫名的產生幾分惴惴不安又帶著試探性的自信。
果不其然,在走廊盡頭,一間灰塵撲撲的雜貨間裡,找到了逃跑的小蛇。
尖銳的蛇鱗從眉眼一直延伸到脖頸,冷漠的蛇瞳警惕的掃了過來,看清人後又猝然移開,自以為十分不動聲色的又往下扯了扯帽檐,試圖把整個人都縮到陰影里。
空氣中安靜了好一會,姓裴的開口了。
「剛才……」裴青山靠著門框,「你怎麼知道有視頻?」
聞燭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問的是這件事,隨口敷衍:「你猜。」
「偷跑出去了?」
「也許吧。」聞燭的話模稜兩可。
「過來,我看看。」裴青山招了招手,嘴上說著看看,實際上粗糲的指腹順著眉眼往下,把銀白色的鱗片盡數摸了個遍。
「我的眼睛收不回去了,他們現在的情緒很高漲,我不可能以這個樣子再出現在他們面前。」聞燭頓了一下,「不如這樣,我們兵分兩路,有事通訊聯繫。」
據裴青山觀察,聞燭這會大概是已經從一級警惕緩緩退到了五級,神色看上去已經沒什麼異樣,說話很有條理,也確實是在就當下的情景進行理性分析。
但可惜聽他講話的是個閉目塞聽的暴君,二話不說的否決了。
「不行,我說過了,你哪也不許去。」
裴青山穿著的作戰服,是天樞院研究的耐熱耐高溫還能在極端環境下保持身體溫度平衡的材質,包裹性強還極有韌性,
他二話不說用長刀割下一截下擺,遮住聞燭的眼睛,還在後邊順手打了個蝴蝶結。
「就這樣,聽到了嗎?」
裴青山話剛說完,就閉嘴了,他知道聞燭不喜歡他用這種不容置疑的語氣拘束聞燭的行為。
但這次聞教授似乎沒什麼反應,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輕輕摸了摸覆在眼睛上、還殘存著某人體溫的布料,輕輕嘆了口氣,像是妥協:「好,我哪也不去。」
不過聞燭顯然不是很習慣視線被剝奪的感覺,有些遲疑的朝著裴青山那邊挪了挪,抬手輕輕勾住了他的小指:「那你牽著我。」
這麼好說話?
裴青山怪異的打量著他臉上的表情,沒看出來什麼端倪,才反手拽住聞燭的手腕:「別撒嬌。」
第64章
雜貨間很狹窄, 裡面還對著不少清潔用品,人能站得位置就更小了。
黑色的布料覆在瓷白的臉上,扎眼得很, 眉眼周圍的一小片蛇鱗像是從皮膚深處長出來的, 如刀刃一般,泛著冷冽的銀光。
聞燭的視力很好, 至少在現在這種狀態之下,他甚至可以透過布料上肉眼難以觀察到的細密的透氣氣孔, 看清楚裴青山的臉。
但他什麼也沒說, 只是任憑掌心上粗糲的繭緊貼著腕骨。
「裴青山,這裡很不對勁,你不要掉以輕心。」
聞燭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白森蚺的存在了, 但更奇怪的是, 他站在這裡,心情卻平白無故的透露出從未有過的詭異的平靜,
就像是在岸上孤零零的流浪了很久已經快乾涸掉的海底生物, 又與深海重新建立起了聯結。
但這在突如其來的聯結,讓聞燭感到恐慌。
灰塵輕飄飄的蕩漾在空氣中, 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射出一條棱形的光路,斑駁的光點零零碎碎的灑在聞燭的身上,
他貼近,聽到這人胸腔里那顆平緩又猛烈的心臟,不斷的敲擊著心房, 才緩解了殘破的情緒下無法藏匿的不安。
要是他還是蛇就好了,
聞教授難得不正經的想,
這樣他就可以把姓裴的盤起來。
就別管什麼人類之光、什麼什麼底線、什麼什麼長官,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沒用的頭銜, 跟催命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