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若愚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根,不知不覺再摸煙盒,那盒西湖戀款立群已經空了。
之後他忘了買煙,第二天晚上去參加晚宴,他進了抽菸室才發現自己兜里空空如也。站在他身旁的一位叔叔微笑著遞給他一根,宴若愚道謝後接過,轉動菸嘴一看,是根紅立群。
他不由也是一笑。這場晚宴是宴家一位叔叔包下整座臨江酒店舉辦的,受邀前來的全都非富即貴。宴若愚不認識那位給他煙的中年男子,可能一個億在他眼裡都是小意思,他抽的還是十幾塊錢的本地煙,不比白沙貴多少。
宴若愚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挺沒出息的,這都能想到姜諾。那天他和姜諾在陽台抽菸,姜諾說嶺安城買不到贛煙,只能抽白沙解鄉愁。宴若愚聊到立群煙盒上西湖水的波紋,說自己在太多地方生活過,反而對嶺安城最沒歸屬感。
他回到酒宴大廳,規規矩矩地跟在爺爺身後,乖乖做他的矜貴大少爺,絲毫沒有平日裡的張揚,更不可能像在姜諾面前那樣孩子脾氣。旁側女士的手包不小心掉到地上,口紅等小物件掉出來幾個,他幫著撿起來煙盒,女士不好意思地道謝,接過那盒茶花放回包里的動作特別慢,像是刻意要給宴若愚看煙盒上的字——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宴若愚醍醐灌頂。
他想不出別的藉口,乾脆不跟宴雪濤講原因,完成自己的致辭後就從酒店先行離開,開著那輛法拉利488往郊區駛去。
跨年夜的街道空無一人,除了紅綠燈沒有任何堵攔,宴若愚歸心似箭,在新年鐘聲敲響前來到那片出租屋。
這是他第一次來姜慶雲一家的住處附近。那排出租房在所在村鎮的最後方,外觀並不比16號街的棚戶區好多少,至今沒有澆水泥路而是鋪小石子。宴若愚又不熟悉路況,就把車停在一棵枝葉繁茂的綠樟下,正準備開門從車裡出來,他心心念念的人恰好從其中一個房間出來,倚著粗糙的外牆,手往兜里掏了掏拿出手機,另一隻手捋了捋頭髮露出耳朵,仰頭看夜空中的星和月。
「餵。」
電話那頭沉默,姜諾確認地再次看了眼來電顯示,屏幕貼住耳朵,又「餵」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宴若愚依舊沉默,但姜諾沒掛斷,沒出聲,同他分享這份安靜,仿若一切無聲勝有聲。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有人喊姜諾的名字,姜諾應聲,挪動視線正要回屋,發現不遠處停著輛顯眼的紅色跑車,裡面坐著個不願意開口的少年。
姜諾不動了,直到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從屋內跑到他身邊,二話不說拉住他的衣袖,姜諾掙了一下,沒跟他回去。
男孩不免疑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輛豪車,眼裡的戒備呼之欲出,姜諾摸了摸他的腦袋,手放在他後頸處將人推回屋,最終選擇朝宴若愚走過去。
「怎麼了。」這是他上車坐上副駕的第一句話,宴若愚沒回答但掛了電話,他就又說,今夜月色挺美的。
宴若愚放在檔位上的手緊了緊,抬起按了另一個按鈕,跑車車頂緩緩打開,沒有城區嚴重光污染的夜空一覽無餘。
「你……」姜諾笑,「你不冷嗎。」
宴若愚終於開了金口:「你覺得好看啊。」
「先關上。」姜諾哭笑不得,打開車門就要下去,宴若愚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背。姜諾扭頭,微垂的雙眼眨了眨,說自己一會兒就回來。
宴若愚磨蹭又猶豫地把手鬆開,盯著姜諾下車回屋,數著秒等他再次出來。重新坐上車的姜諾雙手都拿著東西,先把一杯插上粗吸管的熱牛奶遞給宴若愚。
「你要是不想喝可以握著暖手,你手好冰啊。」他補充,「裡面還加了珍珠,這個倒是你愛吃的。」
推小車賣麻辣燙的千千萬,姜慶雲賣了這麼多年也想著轉型和改變,別人頂多在車上再放些罐裝飲料,他則連帶著賣珍珠奶茶,奶粉和茶的品質不能跟那些精裝修的店鋪比,珍珠的口感都是一樣的。
宴若愚愣愣地:「你怎麼知道我愛吃珍珠。」
「我們見面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啊,齊放說你珍珠狂魔,喝什麼飲品都要加珍珠。」
姜諾頭往宴若愚那邊一歪,笑著說:「我記得呢。」
宴若愚雙手捧住那杯牛奶,吸了老大一口,細細地嚼到嘴裡的珍珠。吃著吃著,他撇過臉望向車窗外,不想被姜諾看見自己的眼底有些發紅。
而當他平復情緒後重新坐正看向姜諾,姜諾「吧嗒」一聲按亮那個從紙盒子裡拿出的六邊體星空燈,內部暖黃色的光透過鏤空的燈片投射,使布法拉利488的車頂遍布星星亮點。
「果然還是小空間裡明顯。」姜諾喃喃,細細端詳和頭頂只隔了一二十厘米的星空。他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也都是星星,在宴若愚眼裡,他燦爛得像是和這片星河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