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宴若愚正好低頭,也在看他。
黃白色的焰花從玩具中竄起,噼里啪啦足有一人高。他們在陰冷破舊的陋巷相視,咫尺的眸眼中映著火光,還有自己。
第6章
姜諾租的房子被二次改造過,推開門就是床,旁邊的衛生間不到兩平米,宴若愚沒嫌棄,進屋後乾的第一件事是去衛生間洗手。
姜諾聽著旁邊的水聲,把狗從籠子裡放出來後翻出半根火腿腸掰成一塊塊,邊餵邊問:「你是處女座嗎?」
「才不是,我八月份出生的。」姜諾這兒沒有洗手液,宴若愚就一遍一遍過水搓手,補充道,「我不信星座。」
姜諾「哦」了一聲,繼續餵狗。宴若愚在洗手這件事上磨嘰十足,足足好幾分鐘後,比他更需要衝洗的姜諾才終於進了衛生間。
那裡面沒有花灑,宴若愚之前試過水龍頭,知道也沒有熱水。
宴若愚站在窄仄的屋子裡,左邊是木板床,右邊就是糊著紙的窗和門。那還不是一般的紙,全是臨安城私立初高中的傳單,窗戶下面的那張小桌上什麼裝飾擺設都沒擺,學校的介紹手冊倒是一大堆。
和其他經濟發達的沿海城市一樣,嶺安城的外來人口基數遠比土著大,私立的教學機構也比公立的多,從民工子弟小學到貴族高中一應俱全。
嶺安城學區房的房價保底十萬一平,公私立之間的差距一目了然。姜諾選的這幾個學校已經是私立高中里的第一梯隊,但本地的學生只有考不上普高,才會願意去這些聚集外來民工子女的學校。
宴若愚翻了翻其中幾本手冊,無心間看到夾在裡面的一張信息表,表上十五歲的少年正在讀初三,名叫姜智,戶籍所在地是一個華南省份的山區,教學質量同嶺安城完全不能比。
那是個全寄宿制的學校,需要提前一個學期交學費,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對宴若愚來說當然是九牛一毛,對於那些底層的打工人群來說肯定是不小的開支。
宴若愚有點能理解姜諾為什麼缺錢了,正要把手冊合上,突然打眼到家庭關係里,姜智在哥哥這一欄不止寫了姜諾,還寫了那個NoA合作過的曇花一現的rapper——姜善。
「不會這麼巧吧。」宴若愚嘀咕,只當是同名。他瞥向那張硬板床,並不覺得上面能睡下姜諾之外的人,房間裡也沒有什麼共同生活的氣息,倒是新來的狗用爪子撓衛生間的門,才多久沒見,就想裡面的姜諾了。
宴若愚被它這樣逗樂了,蹲**,要不是顧及摸得一手毛,都想彈它的腦門:「你就叫『沒出息』好了,上趕著要過苦日子。」
阿拉斯加不理他,除了爪子,還用牙齒啃,是想磨牙了。門不好吃,它就去咬床腳,咬著咬著鑽進床底下。宴若愚懶洋洋地正要站起來,手撐在膝蓋上,突然聽到狗嗚咽著發出撕紙的聲音,連忙蹲下,抓住它的尾巴將它揪出來。
「喂,你吃什麼吶!」如何與動物相處是宴若愚的知識盲點,但他再蠢也知道紙不能隨便吃,掐住阿拉斯加的嘴角逼迫它把嘴裡的都吐出來。
這一吐不要緊,吐出來的哈喇子全粘在那張稿紙上,自帶重量落在地上。宴若愚鬆開手,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可當他看清楚稿紙上的題目,撿起來後鼻子都要貼上去,如獲至寶地分辨那上面扭曲潦草的字跡:
謝謝你給予我陪伴理解與溫暖
讓我有勇氣不懼怕冰冷的針管
是時候由我一個人將痛苦承擔
韶光荏苒曲終你我永遠不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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