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內鏡顱腦手術是四級大手術,的確複雜,我理解您的擔憂。」遲野道, 「但您既然選擇了我們醫院, 就應該相信我們科室有足夠的知識和經驗。」
家屬卻不為所動,繼續逼問:「你們之前做過多少次這樣的手術?成功率是多少?如果手術失敗了,你們兩個小年輕能負得起責任嗎?」
「關於手術的具體數據和成功率,如果您有需要的話, 我可以提供詳細的資料給您查看。」沒有被對面男人咄咄逼人的架勢影響,遲野的語氣依舊平和,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 但我們會盡最大努力來降低這些風險。並且如果手術中出現任何問題, 我們會嚴格按照醫療規定來承擔相應責任。」
「……」
他本來是衝著周主任和大醫院的名聲才來的濟和, 沒想到來了之後被告知周主任在休病假, 在查看病例後說年輕人精力體力更好, 反倒推薦了自己的兩個學生來做這場微創手術。
男人心裡本來是瞧不起像遲野如此年輕的醫生的, 並且之前也聽過他因態度問題而屢遭患者投訴的說法, 心裡對把父親交給他這位眼高於頂的「冷麵閻王」更不放心。但沒想到今天一番交談下來, 卻出乎意料地發現對方居然並不是自己想像得那麼鐵血無情,心中不由犯起嘀咕,氣也消了大半,但嘴上仍在嘴硬。
「……那你們說的微創手術到底有多微創?萬一手術失敗了,我爸會不會變成腦癱或者植物人?」
「增強核磁顯示您父親頸靜脈孔區存在7cm巨大神經鞘瘤,腦幹受壓明顯,所以必須要採取外科手術方式切除。」
遲野拿出MR(核磁共振)影像貼在觀片燈上。
「考慮到患者的身體素質和年齡不適合做傳統的開顱手術,我和曾師兄目前設想的是,從鼻到經翼突、岩骨下、咽鼓管最後再到靜脈孔前壁的入路,利用鼻腔自然間隙,在不牽拉腦組織的情況下充分暴露腫瘤並實現完整切除。手術相對來說創傷小、恢復快、併發症少,我們也會通過術前評估,術中採用神經導航和電生理監測來儘可能地降低各項風險。」
雖然沒完全聽懂這套專業用語,男人卻被遲野的真誠態度打動,沉默片刻後他站起身,朝遲野微微鞠躬。
「大夫不好意思啊,剛剛是我太著急了,態度不好……因為我之前聽了一些留言,還以為您總被投訴是因為空有醫術而無醫德……」男人說著又拍拍自己的嘴,臉上露出懊惱悔恨的表情,「害啊——也怪我,老是聽風是風聽雨是雨,誤會您了,真不好意思,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往心上去。」
「沒事。」
聽完男人的話,遲野勾了勾唇角,笑笑:
「其實你聽的傳聞也沒錯,我的確曾經在考慮家屬感受以及跟家屬溝通方面做得很不好。」
「我之前也的確並不能理解患者的擔憂焦慮跟痛苦……或許人真的只有在切身經歷後才能真正感同身受。」
遲野頓了頓,片刻後抬眸。
「所以您的擔憂和焦慮都很正常。但請您相信,作為醫生,我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手術成功。我們會把每一位患者都當作自己的親人來對待,盡我們最大的努力救治。」
「醫患之間從來不是勢不兩立的仇敵,而是並肩對抗病魔的戰友。」
遲野從辦公室出來,下班前三人一塊去病房巡房,一路上遲野跟患者交流時耐心細緻就算了,居然還會帶著微笑安慰鼓勵罹患Chiari畸形明天要做後顱窩減壓術的小男孩,因此從病房出來後,林染終於忍不住:
「……從辦公室開始就不對勁,遲老師你……你真是遲老師,沒被什麼奇怪的東西奪舍了吧?」
「雖然說咱提倡微笑服務吧,但哥們你突然變化這麼大,一天抵之前一整年的笑量,咱還真有點不習慣。」裴知聿跟著附和。
遲野側頭,眼鋒微睨,窗明几淨的玻璃映出他高大利落的身影。
「我變化很大麼?」
林染裴知聿頭如搗蒜,異口同聲:
「——嗯啊!」
「哥們你這都快不是變化了,而是像直接換了個人了。」
裴知聿摸了摸下巴,沉吟:
「……難道說戀愛中的男人都這樣?可我也沒有過啊。」
「你這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花公子能懂才怪了。」林染毫不留情。
「可不是隨便什麼樣的戀愛都能讓人變得更好,只有健康而高質量的親密關係才會讓人成長,人格變得越來越自洽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