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其說是沒有,倒不如說是不敢。
他在逃避——
在害怕。
「遲老師……遲老師?」
一連叫了好幾聲才見遲野略微把視線從那群忙碌的衛生所醫護上移開,目光卻依舊遊離,看他如此魂不守舍,聯想到這段時間游鳴老來醫院找他,林染問:
「遲老師,你是在擔心游先生麼?」
「……」
遲野沒說話,但答案不言而喻。
「遲老師,你……你別太擔心,我知道你跟游先生是好朋友。都說好人有好報,而且還有我們在,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轉危為安!」
雖然嘴上這麼一如既往地寬慰著,但林染也越說越沒底。
游鳴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更何況他們還是醫生。
林染想先勸遲野去休息,別先自己病倒了,可她話還沒出口,遲野便已繞過眾人,目不斜視地朝救護床疾步走去。
他朝床上看了一眼,指甲深深嵌進皮肉,又在眾人被他反常的行為嚇到不知所措時,遲野轉身走出衛生所,徑直走入滂沱雨幕。
林染想追出去,被裴知聿拉住。
「你現在出去也沒用。」
林染著急:「外面下了那麼大的雨,還有山洪……萬一遲老師他想不開怎麼辦?」
裴知聿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搖搖頭。
「他不會的。」
衛生所又陸續送進來一名傷情較重的患者,跟衛生所的醫護配合著又完成了一場急救後。林染擦了把額頭的冷汗,抬頭卻見遲野不知何時又回到了診室內,甚至參與了後半場的急救。
遲野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初,甚至換了乾燥的外套,如果不是臥蠶跟眼尾帶著一點紅和拳頭上的鮮血,幾乎讓人懷疑他剛剛做出的過激行為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
在裴知聿的不斷使眼色下,林染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就在這時,隔壁床的護士高呼:
「1床血壓回升了!」
衛生所的護士面露欣喜,裴知聿跟林染卻一眼看出不對勁,他們剛要開口,遲野卻走上前。
「20%甘露醇250ml靜滴,行側腦室穿刺及引流。」
在護士問出疑惑前,遲野已然開口,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冽低沉。
「血壓回升過快,可能引發腦疝。」
翌日清晨,管床護士驚喜:
「……患者排尿了!」
遲野依舊在處理新收治的傷員,林染跟裴知聿對視一眼,他們心裡清楚,患者身體體徵平穩後,如此大量的顱腦出血和腹腔活動性出血,顱腦手術和脾切除手術才是最艱難的部分。
接過新出的血常規化驗單,看著保守治療後仍在下降的血色素,遲野沉聲:
「……做術前準備,行脾切除術和開顱血腫清除術。」
「遲大夫……」衛生所護士有些猶豫,「血庫里的血剛剛輸完了……沒有血再備給手術了。」
「抽我的。」遲野道,「我也是ab型血。」
護士剛想說您一個人的血也不夠用啊,林染和裴知聿就已經上前。
林染:「我也獻!我是o型血。」
裴知聿:「ab型血可以少量接受其他血型的血,即便不行的話至少可以輸紅細胞。」
「還有我們。」
不知道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希望小學的師生和家長竟不知何時也到了衛生所,其中一位家長亟亟:
「大夫,是他救了我們家飛伢子的命,你們要多少血都可以。」
「是啊,他救了我們的娃娃就相當於救了我們一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