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還要開會,你不回家換衣服。」
「來不及。」
這幾年游鳴一直靠大把的安眠藥入睡,大量的抽菸於他而言是最好的麻醉劑。父親在監獄裡病死後,一無所有的他想過一了百了,但自從有了一諾,他就過著每天睜眼醒來就去工作的生活。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金錢利祿於現在的他而言很難激起什麼象徵著欲.望的多巴胺,但好像如果他不這麼做的話,就連最後一點活著的意義也沒有了。
「你要不把鑰匙給我,我去你家幫你帶點你跟一諾的衣服跟日用品。」
「不用。」游鳴說,「我已經讓保姆收拾了。」
遲野點頭。
「好。」
紅日西沉,鎏金的餘暉鋪滿大地,半凝固流沙似的,在天台上流淌。
遲野看著游鳴,對方熨帖筆挺的西裝布料上映著緋紅色的霞光。
他們現在算什麼?前任?朋友?還只是室友,又或者只是無甚交集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在昨晚之前,遲野是這麼認為的。
可根據熵增法則,時間之矢永遠只能向前,不會逆向倒流,宇宙的命運就是不斷向著熵增演化。那他又能自欺欺人地認為他們之間的關係能倒流回到從前沒在一起之前麼?又或者更早,回到高三第一天開學,他們還沒在早餐店碰面。
游鳴轉過身。
「遲大夫,你如果沒有其他要說的話,我下去再陪會一諾。」
「游鳴。」
殘陽如血,二人擦肩而過時,遲野吸了一口氣,緩緩:
「……這七年,我也很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家人們普大喜奔!
終於長嘴了(一丟丟)鼓掌撒花海豹拍肚皮=3=
第75章 奶貓
「Romberg征陽性, 腦脊液抗NMDAR呈弱陽性……你說你家先生他腦部或者脊髓沒有受過外傷?」
「是啊,從來沒有過。」
站在剛結束了一周假期返回醫院的裴知聿對面的農村婦女季翠連連點頭,她不住地摩挲著粗糙的手指, 滿臉焦急。
「……醫生,之前咱們村上衛生院的大夫說孩子他爹就是高血壓跟酒精中毒,所以才會走路不穩……可怎麼這才短短几個月過去連路都走不了了?後來又開始出現幻覺, 我在咱們那的小城市上的醫院看了……又說是癲癇,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不是癲癇。」
看著手裡的病歷, 裴知聿眉頭緊鎖, 一個極度糟糕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型。
但畢竟這種讓人聞之色變且百分百死亡的疾病已他還是第一次在教科書以外的地方看見,裴知聿仍然不敢自己妄下診斷,於是抬頭對一臉焦灼的女人道:
「大娘, 您先別著急, 我把病歷拿給我的老師看看,今天周一下午剛好開例會,下午會診完之後一定會給您一個確切的結果。」
「……剛剛全院大會上講的第二劑次脊灰滅活疫苗的補種工作已經安排部署完畢,最新版的《新型抗腫瘤藥物臨床應用指導原則》文件也已經發在醫務辦的系統里了, 各位會後記得學習落實。」
「陳科長,今天上午我們神經外科收治了一名疑似克雅氏病的患者。」林主任道。
「嗯對。」醫務科陳科長抬頭看向坐在後排的裴知聿, 「……是裴大夫首診的是吧?」
裴知聿點頭。
「是, 我在對患者進行查體和檢查的時候發現患者有明顯的錐體束征和小腦障礙, 並且具有CJD特徵性腦電波, 綜合判斷高度懷疑克雅氏病。」
裴知聿說著拿出一張腦電圖, 上面赫然顯示的是間隔1秒的周期性發放的高波幅雙相尖波, 會議室瞬間響起吸氣聲。
克雅氏病, 又稱朊病毒病或可傳播性海綿狀腦病, 它還有一個更通俗易懂廣為人知的名稱——狂牛症。
「林主任您也認同裴大夫的診斷麼?」陳科長問。
「是。」林主任說, 「我已將患者隔離,並將病歷上報公共衛生科。」
見會議室里眾人聞言臉上全部陰雲密布,神經內科的羅丹青卻輕嘖出聲。
「嘖……這種燙手山芋我是不明白裴大夫為什麼要收,是嫌自己假放得還不夠長麼?」
羅丹青之前本就沒少仗著院長女婿的身份橫行霸道,不過他跟裴知聿和遲野本不是一個細分科室的,平日裡也是八竿子打不著交到。可自從遲野生生搶走了他足足兩次的獲獎評優名額後,他就沒少在科室合併開會的時候陰陽怪氣他,更是連帶著對和他混在一起的裴知聿也看不慣。
並沒有順著對方被激將,裴知聿沉聲:
「這個病例已經是下頭鄉鎮衛生院到地級市醫院一層層報上來的了,如果我們醫院也不收治的話,再繼續朝上走只能去北上廣了。」
「這又如何?」羅丹青聳聳肩,滿不在乎,「迄今為止醫學界壓根就還沒有過克雅氏病患者長期存活的情況,就最多一兩年的壽命而已,壓根就沒有必要為此浪費醫療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