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涼舟迎著對方有些不安的目光,平靜地開口:「舅媽如果想找人遷怒,向我撒氣我還能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容忍一二,但最好不要再口無遮攔地去牽扯旁人,以免讓別人譏笑您惡毒醜陋的嘴臉,給家裡抹黑外公又要削減您的用度,更不利於您『交友』了。」
「你怎麼跟我說話呢!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是好心提醒你!別像克了我和你媽一樣,把霉運也帶到別……」對面惱羞成怒,怒氣壓下了畏懼大聲嚷嚷起來。
「看來您覺得自己與宴百合女士同病相憐,」宴涼舟打斷對方,「也是,你們一個不敢面對自己所謂的愛情的失敗,一個不敢承認是自己的出軌毀了婚姻,都一樣的懦弱自私,把錯全推給別人。」
小舅媽沒想到一向逆來順受的宴涼舟居然會突然如此不留情面地反駁,一時愕然地呆在原地,臉漲得通紅。
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宴涼舟垂下眼,搭在腿側的手輕輕攥住了文件包上的織錦掛件。
那是一個輕巧的糖盒,裡面藏著兩顆歪歪扭扭的「小西瓜」。
「你居然怪我?」反應過來的小舅媽氣急敗壞,「明明就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多嘴,我把魏德嘉送走,我們依然會像以前……」
「即便我不說,您敢保證自己當晚回來不會露餡嗎?」宴涼舟再次直視對方,不再退讓。
一輩子沒斗過幾個心眼的人,怎麼可能瞞得過火眼金睛的老爺子。
「你……」小舅媽氣得直喘氣。她看了一圈廳內低頭裝死的傭人們,羞憤至極地把茶盤點心全推到地上,然後奪門而去。
宴涼舟望著對方落荒而逃的背影,輕輕握緊了自己顫抖個不停的手指,心中並沒有多少獲勝的喜悅。
這時宴樂逸聞訊趕來。他大步流星走進來,目露歉意地攬住宴涼舟的肩膀:「我聽人說我媽又發癲了,小舟你還好嗎?」
宴涼舟把他的手扒拉下來:「我回來找外公,他不在家嗎?」
被躲開的宴樂逸神色一滯:「老爺子去森市的莊園避暑度假,今早才走,你有事找他?」
森市。
沉游川的家,他現在回去了嗎?
宴涼舟長舒一口氣,話隨著胸口的憋悶不由自主地吐露出來:「不是什麼大事,我直接去森市找外公說吧。」
「也行,順便替我向老爺子問聲好。」宴樂逸一路緊跟著送他出來。
宴涼舟走到門口,停下腳步:「表哥,你不用跟了,也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因為小舅媽疏遠你。」
宴樂逸鬆了口氣,同時十分驚奇:「可以啊小舟,你現在真是長大了,都能猜到人的心思了。」
說著他還露出鼓勵的神色:「也懂得反擊了,是好事。」
宴涼舟不理會他的打趣,只有些煩悶:「即便一時吵贏了,也沒有多愉快,而且舅媽之後肯定會去鬧你。」
「鬧就鬧唄,他們那對顛公顛婆鬧我多少年了,我早習慣了。」宴樂逸聳聳肩,「小事一樁,你不必放在心上。」
見他依然情緒不高,宴樂逸嘆了口氣:「小舟,你是個心軟的好孩子,總是念著親戚間的情誼。」
「我記得你自小就不會對人說重話,有時候被我煩得不行吵我幾句,我還沒怎麼樣呢,你先愧疚難受上了。」宴樂逸感慨道,「會發生爭吵不是你的錯,而是我們家裡的奇葩太多了。」
「其實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浪費感情,向外去尋找好的緣分吧小舟,你值得被別人真誠相待。」
停頓了片刻後,宴樂逸頗有幾分不情願地嘟囔道:「就算你去找沉游川,我也勉強同意了。」
說完他又很不甘心地瞪眼:「但是不許你被他騙得褲衩子都不剩,你可給我警醒點!」
說起這個話題,宴涼舟的心情終於輕鬆了些許。他輕聲說道:「他不是那樣的人……而且我們關係變好,其實也有他的功勞。」
「什麼?」他後半句聲音太小,宴樂逸沒有聽清。
可宴涼舟沒有再解釋,只擺擺手,坐車朝森市方向去了。
*
前世和沈醫生相識的第五天。
因為前一天晚上只聽完了兩節課程,對整個知識體系記憶還很模糊,所以在沈醫生再次問他要不要聽他讀書時,為了拖延時間,宴涼舟心虛地屈服了。
於是沉醫生笑眯眯地給他讀了幾則勸學的寓言故事。
在聽完小故事後,他為沈醫生「解答」了幾個頗為簡單的經營「難題」,仿佛他不是在被人請教,而是在被對方檢查作業。
于是之後的日子裡,他愈發不服氣地撿起曾經熟悉的知識,甚至還開始主動給有著更多實踐經驗的宴樂逸打電話,詢問相關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