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帶著妹妹在國外療養,生活捉襟見肘。但當我成功畢業,成為醫生能賺到不菲的薪資時,她卻像是終於能放心了一般再也無力支撐,迅速枯萎最後在病痛中離開了我。
「我時常會想,好像每一次倖存的都是我,是我為他們帶來了不幸嗎?是我這個怪物吸取著他們的生命力,供養了自己嗎?」
「不是的……」宴涼舟喃喃道。
可沈醫生冰冷的陳述依然在繼續:「或許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這一切不幸都是我的錯。」
「不!不是的!這不是你的錯!」宴涼舟幾乎是滿心憤懣地大聲反駁,似乎是為了對方,也是為了與沈醫生漸漸重疊的自己,「明明你也在受到傷害,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不幸歸因於自己!」
沈醫生的聲音變得和緩下來:「情緒不錯的時候,我當然能這樣勸說自己,可有些時候,我的心並不由我控制。」
「即便你是醫生,也不行嗎?」宴涼舟有些呆呆地問道。
「即便我是醫生,也不行。」
「不過身為醫生,我找到了另外一個辦法。」那聲音似乎又笑起來,「現在我可以回答宴先生剛才的問題,我看的是慈善基金會的文件。我以妹妹的名字組建了它。」
「如果我災厄纏身的命運是上天安排,那麼我絕不認輸。我要主動去為別人帶來幸運,我會向祂證明,我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幸福地生活。」
宴涼舟的脊背簡直在戰慄。
與他命運相似的人選擇了怎樣的人生。當他躲在昏暗的房間裡自怨自艾時,沈醫生已經努力去變成太陽,去抗擊命運。
對方的不屈和堅韌更顯露出他的卑怯與懦弱。
巨大的羞愧感席捲而來,他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燒。
「不過,基金會運行得不太順利……」沈醫生略帶苦惱的聲音再次拉回了他,「因為我其實不擅經營。」
「說起來,」對方話鋒一轉,「我聽說宴先生曾就讀於哈佛大學商學院,而且是在拍戲的間隙以優異的成績拿到了碩士學位。」
沒錯……可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些了。
他15歲被特招進入華|國電影學院讀表演系,18歲提前大學畢業那年,外公把遺囑里原本要分給他的「母親」宴百合的財產全部轉到了他名下。
為了不辜負外公的心意,他又努力考進了哈佛商學院。
他也曾打算認真打理自己的產業以回報外公的信重,可這份熱情到底被後來那些家族成員之間接連不斷的爭吵、妒恨、漠視所帶來的失望和傷害漸漸消磨乾淨。
他的重心回歸到演藝道路上,對自己的公司也成了放養的狀態。
後來那場事故之後,他更是全部甩給表哥、忠叔和魏德嘉,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自己的資產了。
「你是……需要我的產業做什麼嗎?」宴涼舟有些茫然地問道。
「不,我只是在想,當我遇到經營方面的問題時,能向宴先生請教嗎?」沈醫生的聲音十分誠懇。
儘管宴涼舟已經太久沒有接觸過經營事務,可他實在不忍心讓那懇切的聲音失望,只能硬著頭皮說道:「當、當然可以。」
「你想問什麼?」他心虛極了。
好在沈醫生總是恰到好處:「今天只是處理文件,或許明天,我能帶著整理好的問題來請教您嗎?」
「好。」宴涼舟偷偷鬆了口氣。
「那麼,您應該有些累了,現在休息一會兒吧。」
對方動作輕柔地取走了他手中的茶杯,嫻熟地放倒病床,甚至貼心地幫他掖好了被子,仿佛為他蓋起了一座溫暖又舒適的堡壘。
情緒大起大落之後,昨夜沒有睡好的他確實感到了睏乏,於是他又在沈醫生的陪伴中,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醒來已經是傍晚,那道清淡的嗓音已經離開了。
他突然感覺心中空落落的。
在摸了摸床頭的黃金花盆和裡面細嫩的幼苗後,他想到自己今天的承諾,突然感到一陣緊張。
於是他叫來忠叔,希望自己可靠的老管家能儘快找來商業經營的相關課程,他要抓緊時間聽一聽音頻,找回那些失落已久的記憶。
「我已經搜集好了少爺,現在就可以放給你聽。」他很久沒有聽到忠叔如此喜氣洋洋的聲音了。
可宴涼舟十分困惑:「你什麼時候找的?你怎麼知道我需要。」
「哦,今天早上沈醫生進病房前先聯繫了我,說今晚少爺你可能要聽這些。」忠叔如是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