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投靠了其中一方的勢力,馬上就會被另外兩方瘋狂打壓。而此方勢力卻未必能完全護得住他。正如這次的殿試,若他早早投靠了其中一方勢力,另外兩方人必定會想辦法降低他的殿試名次。
遊走在三方勢力中間是很難的,如同在鋼絲上走路,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這次修撰前朝史時,張守志對他的刁難,既是一道坎子,也是一個機會。
只要陳清澹能度過這個坎,就會讓張守志明白,他是真正不想投靠任何勢力,但也想和眾人交好。既要交好得到好處,又不能有真正的陣營身份。這個尺度,當真難以把握。
夕陽漸晚,屋內光線漸暗,陳清澹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的暮色,其他同僚早已離開,只有他還在整理資料。
他靜默半晌後,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將筆洗刷乾淨,腦子里卻還在不斷思索破局之法。他一介平民出身,也沒有什麼家族可以依靠,到底怎麼才能度過這一關呢?
「子澈!」門口傳來一聲呼喚。
陳清澹愣了下,轉頭望去,見顧天行正在院子門口對他招手。
顧天行走進來,快速幫陳清澹收拾完東西,「我等你許久了,近日我聽聞城西有一家酒樓新出了一味佳釀,走,喝兩杯去。晚些,我送你回去。」
陳清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顧天行拉著走出了院子,推上了馬車。
一路上,顧天行一直說著近日京城裡的新鮮事兒,滔滔不絕,直到了酒樓才停下。
陳清澹心中微暖,他知道顧天行並不是一個喜歡八卦的人,不過是看出了他近日的窘境,想要開導他,卻又無從下口,只能拉他出來散散心。
陳清澹縱使不喜飲酒,也倒滿了一杯,舉杯拱手認真地道:「多謝顧兄。」
顧天行接過酒杯,動作微微一頓,末了,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子澈,我知你是一個有才能得人,如今卻被如此排擠,世道如此不公。」
陳清澹拿起筷子,給顧天行添菜,「我們不是早就知道如此嗎?」
「可......」顧天行話說到一半,知道隔牆有耳,很多抱怨的話不能明說,最後重重地將酒杯落在桌上,「罷了,沒用的話我便不說了。若子澈你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我能幫到什麼,你儘量說。我爹是禮部尚書,我雖然是家中庶子,但和我爹也能說得上幾句話。」
陳清澹聞言靈光一閃,禮部管理著許多國家祭祀禮儀等大事,對以往的歷史沒準還了解一二。於是他便問道:「顧兄也知曉我近日參與修撰前朝史,但有很多地方不是很明白。不知顧兄可知曉陳西變法?」
「自然知曉。」雖然前朝史一直不能被人提起,但是一些重要的歷史大事件,顧天行還是知道的。
前朝共計二百三十一年,在中後期時,出了一位宰相,名叫陳西。當時陳西為了增加國庫收入,主持了變法,具體的變法內容很多人都不知曉,但不到半年時間就失敗了。
隨後陳西被下放嶺南,在去嶺南就職的路上,卻路遇猛虎,被咬死了。此後前朝便再未進行過變法。
雖然具體的辛密,世人大多不知曉。但顧氏一族在前朝曾是名門望族,顧天行對此事倒是知曉的更多一些,所以立時臉色一沉。
陳清澹見狀,心裡也是一緊,看來陳西變法失敗的原因並不簡單,能讓顧天行這樣的人都變了臉色,甚至很有可能涉及到了當朝的皇室。
半晌後,顧天行才壓低了聲音,「子澈,是你主動要理清楚陳西變法,還是......」
陳清澹苦笑道:「我是避無可避。」
顧天行也知道陳清澹被人排擠,只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隨後道:「此事我曾聽祖父提及一二。當時陳西的變法涉及到了很多方面,其中便有土地清丈一項。」
陳清澹一點就通。為什麼要進行土地清丈?自然是國內的土地都被世家富豪給吞併了,而世家貴族又往往有很多方法不交稅,國庫空虛缺錢了。
朝廷收不上來稅,所以才要把土地重新進行丈量,把被吞併的土地還給平民百姓,這樣才能繼續收稅,添補國庫。
但是如此一來,就動了世家貴族的利益。陳西變法必定是遇到了世家貴族的阻撓,最後變法計劃無疾而終。
顧天行見陳清澹神情明悟,便知道他已明白其中關節,繼續道:「當時最大的世家姓......宋。」
宋,是當朝皇室的姓氏。
換而言之,當朝皇室是前朝的臣子,宋氏是一大世家。當初陳西變法的風聲剛剛顯露,宋氏就帶頭反對,直接把陳西搞下台。
而在陳西被流放之後,當時支持變法的呂哀帝驚懼之下猝死了。宋氏一族扶持年僅5歲的八皇子登基,把控了朝政,皇帝徹底淪為了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