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陳府書房中的燈火也已經熄滅。內閣首輔張守志卻久久沒有安歇,他坐在庭院的石桌前,面前擺著一壺已經冷卻的熱茶。
「大人。」管家手捧一摞信件走來,「這是近日各地傳來的消息。」
張守志伸手,信件落在掌心,「近日蘇雪可有什麼動靜?」
管家道:「姜夫人自入京後便不怎麼出門,但前一陣子在張羅著辦鋪子。您看是否要去給她添些麻煩?」
張守志將信件按在桌子上,卻沒有說話。
管家覷著張守志的臉色,繼續輕聲道:「陳清澹一直不肯低頭,或許您可以再給他加一些壓力。而且近日他與皇上走得很近,看來野心大得很。」
張守志捻著信紙的一角,半晌後開口道:「此事你看著辦吧,給孫岩傳個信,陳清澹在翰林院呆得過於安穩,是時候動手了。」
「是。」管家猶豫一下道,「大人,您也早些休息吧。」
「嗯。」
管家見張守志沒有動身的意思,也不敢多勸,暗嘆一聲轉身離去。
張守志打開了一張信紙,目光落在上面,卻眼神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忽然,他笑了下,「陳清澹啊陳清澹,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倒是個聰明的孩子,想當純臣嗎?」
張守志想過陳清澹會投靠周僑生,卻沒想到陳清澹的野心居然這麼大,根本不滿足於臣服任何人。可陳清澹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什麼隊伍都不想站,最終只能是兩條腿都踩空,翻船。想拉著小皇帝當純臣,自成一股勢力,果然是出生牛犢不怕虎。
不過張守志很欣賞這種有個性的年輕人,他相信,等到陳清澹跌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就明白怎麼做,才是最合適的了。這世上的確沒有非黑即白,但朝廷中卻多的是非黑即白。
第62章 山雨欲來
次日,陳清澹自起床時,便總覺心緒不寧。他握著羹匙發呆,直到手指碰到滾燙的粥碗才回過神來,吸了口涼氣,捻了捻手指。
姜蘇雪剛從侍女手裡接過碟子,一回頭看到這一幕,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握住陳清澹的手,吹著氣道:「怎麼這般不小心?夫君可是有心事?」
陳清澹看著姜蘇雪近在咫尺的睫毛,耳根微紅,抽回手,頓了頓搖頭道:「無事,只是......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姜蘇雪眉頭微蹙。
陳清澹虛虛地扶著姜蘇雪的手臂,待她坐下後,繼續說道:「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先用早飯吧,一會兒我還得去衙門。」
姜蘇雪朱唇微動,末了壓下心中的擔憂,莞爾笑道:「好。」她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筷子,往陳清澹的碟子里夾了點小鹹菜。
夫妻二人默默無言吃完早飯。出門前,姜蘇雪幫陳清澹整理好官服的衣領,手指貼著他的胸口,半晌後說道:「今日夫君下衙了早些回來,爺爺讓人送來一些剛結下來的桃子,應該今天就回到。」
陳清澹凝望半晌,「好。」
說罷,陳清澹才轉身出門。他剛走到大門口,突然頓住腳步,又快速走回姜蘇雪的身邊,附耳道:「若是我遇到了什麼事情,夫人不必擔憂。若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派人給醉春樓送去一張白紙。」
醉春樓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樓之一,朝堂內外以為那是安王的產業,卻不知安王只是個幌子,實則是九王爺的產業。
一張白紙,則代表前路不明。只要醉春樓的人接到了白紙,九王爺必定會明白他遇到了危險。如今他已經假意投靠了九王爺,自然對方不會對他的事情置之不理。
陳清澹不知道自己的預感准不準確,但他不會打一場沒有準備的仗。更何況他只要在翰林院一天,只要被張守志的勢力籠罩一天,就免不了會遭到對方的打壓算計。
姜蘇雪不知道陳清澹和九王爺的關係,也不知道為何要往醉春樓送一張白紙,但她卻還是將這件事慎重的記下。
她深知自己在朝堂中幫不了夫君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夫君拖後腿,幫他解決一切後顧之憂。
交代完這件事情,陳清澹深深地與姜蘇雪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終於上了馬車,去翰林院當職了。
「大人,翰林院到了。」趕車的馬夫跳下車,雙手縮著站在車外低聲喚道。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陳清澹睜開雙眼,他靜坐片刻,才緩緩拉開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