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霓裳靜立片刻,低聲應是,將匕首重新取出,走回來,再次輕置於案頭,走了出去。
門外,天已亮了,永安就站在附近,張望著這邊,神情有些忐忑,忽然見她出來,立刻快步走來。
李霓裳上去,才走了幾步,忽然,感到不對勁,抬臂,朝袖內看了一眼。
小金蛇不見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昨夜後來,它在她的袖中。
難道是她太累,睡過去後,小金蛇自己又回到了管屋中?
她低頭,又檢查懸在腰間衣物夾層內的管屋,裡面也是空的。
小金蛇喜暖,不大可能會在她睡著的時候獨自爬出屋。最有可能,應是爬到了木案下,靠著火塘取暖睡覺,方才卻因光線昏暗,木案又遮擋了視線,她沒有看見,走的時候,將它落下。
141.
李霓裳的心咚地一跳,預感不妙。
她飛快轉身,推開門,吃了一驚,只見小金蛇蜷踞在離他最遠的案面角落裡,半邊身體掛在外,正與對面之人對峙。
應是感受到了來自他的壓力,它的頸段繃得筆直,狀若戒備,一種隨時便將發動攻擊的姿態,然而,李霓裳卻能感覺到,它此刻應當有些緊張,一雙滴溜溜滾動的小眼睛裡,甚至流露出幾分惶恐之色。
李霓裳望向裴世瑜,見他也神色不善地盯著小金蛇,肩膀微動,緩緩抬手,疑心他欲拔出插在案上的小刀,急忙沖了進來,緊張地朝著小金蛇發了個信號。
小金蛇看見她回來,哧溜一下,飛快地從案上爬下,朝她游來。
李霓裳迅速將它收回到袖中,這才定下心來,不料,這小東西見主人回來,膽子又大起來,倔強地露個腦袋在外,兩隻小眼盯著那人,口裡還嘶嘶地吐信,竟似帶著幾分挑釁的意思。
他自然看見了,臉色一沉,神情愈發僵硬。
李霓裳急忙將它腦袋強行按入袖內,阻止它再出來。
「對不住了。方才是我疏忽,小畜蒙昧無靈,若有開罪,還請多加擔待。」她賠罪道。
他未應,只盯著她攥緊的袖口看了片刻,抬起臂,將那一壺煮好的油茶從火上提了下來。
屋中陷入一陣靜默。
李霓裳不再說話,正待轉身退出,見他已從火塘前起了身,系上寒氅,戴了雪笠,抄劍從她身旁經過,行至門後,停了一停,轉回頭。
「公主。」她聽到他忽然如此喚她,心不禁跳了一跳。
「偏門或能逞一時之計,但我從未聽聞,有人能以邪道而成就大事,反倒是誤入歧途、引火燒身者,比比皆是。」
他的目光再次掠過她藏著小金蛇的袖。
「公主好自為之。」
言罷,他未再回頭,俯身,走出戍屋的狹門。
李霓裳怎會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心中五味雜陳,一時怔住,聽見他在屋外呼喚永安。
「屋中有燒好的油茶,你們喝了,暖下身,休息好便回吧,我另有事,先去了!」
「少主,等等我——」
永安大喊著,追上牽馬大步行出的裴世瑜,死命拽住了他。
「你要去哪裡?」
「前些天在那個地方,還沒說上兩句話,天一亮,你就不見了人。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你怎又要走?你究竟何時回去?難道這一輩子,你都不回去了嗎?」
說到心事處,永安噗通一聲膝跪在他面前的積雪地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裴世瑜眼含笑意,伸手將人從地上拽起。
永安覷他神色溫和,膽子也大了起來,索性一屁股坐到雪地里,死活不起,雙臂抱住他腿不放。
「少主,求你回去!他們說你一個人待這裡……」他哽咽著,環顧四周,「你以前那樣愛熱鬧的一個人,怎麼能受得住這裡的冷清?」
秦老六昨夜領著永安幾人,擠在雜物間裡燒火取暖,因行路疲乏,胡亂都睡了過去,片刻前,眾人才被外面發出的雜聲驚醒,出來,發現是李二回了。他正想出來,隱隱聽到永安又喚他為少主,猶豫了下,停步,只遠遠地等著。
「你先起來。」裴世瑜道。
「少主你若不肯回,我就坐死在這裡。我也不回去了!」
畢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外人眼裡,雖能幹如同大人了,但到了多年不見的舊主面前,怎還控制得住情緒,索性撒潑耍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