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門戶後透入的暗青色的微弱晨光,他找翻自己的衣裳,匆匆套上,終於完畢,回到她的身旁。
李霓裳從被下坐起身,長發亂蓬蓬地散在肩上,身上的寢衣皺得不成樣子,領口散亂,穿與不穿,幾無差別。
她萬萬沒有想到,裴家的那位君侯,竟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神魂不定,忐忑不安,低頭發現自己這等模樣,更是一陣暗愧。
正待匆匆也起身,他已伸手過來,將她衣裳拉回到肩上,掩好,遮了身子,再握住她雙肩,壓她躺回在了枕上。
他應看出她心緒不寧,將被子拉高,蓋到她的頸上,安慰道:「別擔心。我阿兄感激你還來不及。若不是你冒險報信,晉州如今還不知怎樣呢。」
「我先去見下他。等下就回!天還早,你只管睡覺,等我回來!」
他湊上去,又重重地親了一口她還泛著緋色的滾燙麵靨,這才轉身,開門離去,隨那等在外的驛丞匆匆趕到了驛館的明間。
明間內亮著燭照的光,裴世瑜遠遠便見大師父伴著刺史牛知文停在外,阿兄正獨自在堂,急忙命令驛丞噤聲,自己躡手躡腳地行到門外,悄悄停在廊側,還在腦海里飛快地思索,見面如何解釋,就聽見堂內傳出一道低喝之聲:「給我滾進來!」
裴世瑜一頓,立刻加快步伐,一腳跨入門檻,衝著轉頭望來的裴世瑛喊了聲兄長,隨即笑嘻嘻地走到他的身親,親熱地道:「阿兄你的傷情怎樣了?家中事多,阿兄處處勞力費心,更需妥善養傷,怎還大老遠親自跑來了這裡?實是叫我擔心!」
裴世瑛起初沒應聲,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好幾遍,知確實應當如大和尚說的那樣,只是小傷,沒有大礙,暗鬆口了氣,這才沉下臉道:「我不勞你記掛。你是越來越能幹了!竟敢瞞著我去夜探大營行刺宇文!他是何等人物!你有無想過,萬一失手被圍,那該如何是好?」
裴世瑜天生反骨,兄長從前不止一次禁止他去招惹宇文縱,他便總覺兄長是太過高看對方,輕視了自己,反而愈發想去較個高下。此刻不敢高聲反駁,然而怎肯服氣,忍不住自己嘀咕起來:「我不是好好出來了嗎?什麼天王,就是個醉鬼而已,還不是被我一劍在胸上插出個窟窿眼!那夜要不是他運氣好,說不定早就已經成了我的劍下鬼了——」
「你說什麼?」
裴世瑛早就聽得一清二楚,勃發大怒,抬掌重重拍了一下案面。這聲音傳出,將外面的幾人都嚇了一跳。
裴世瑜也立刻發覺,兄長這回與以往不同,竟好像真的動了怒,頓時慫了下去。
不過,照他經驗,無論他搞出怎樣的禍事,只要誠心認個錯,兄長教訓他一番,事情也就過去了。
小時候有回他在馬場裡玩火,不小心把整個馬場都給燒了,害怕兄長責備,起初還躲了起來。記得兄長找到被火熏得烏漆嘛黑的他後,聽了他的幾句認錯之言,什麼都沒說,就將他緊緊地抱住,連半句責罵的話都無,只在事後,嚴厲地補訓了他一番,如此而已。
他立刻上去,噗通一下,麻溜地朝著裴家眾多祖宗安息的方向跪了下去,開始誠懇認錯。
「我錯了!我不該爭強逞能,未與阿兄商議便冒險行事。我知阿兄是怕我出事。懇請阿兄不怪!往後我一定改!再也不做叫阿兄不放心的事了……」
裴世瑛此刻卻根本未在聽弟弟這顯然口是心非的認錯之言。
宇文龍門一戰未果,倉促退去,他獲悉弟弟在返回的半道上竟又去追尋報信的那位李家公主。當時自己因了軍務,實是無法脫身,只能先派韓枯松帶人先去接應。前些日,一脫開身,他自己亦立刻便出來了。
他想起方才從韓枯松那裡聽來的話,講他如何不顧阻攔,獨自攀崖潛入宇文的華山絕營,又如何一波三折,九死一生,方將那李家女郎救出,一同逃至此處,越想,不禁越是後怕。
這懼怕,除去擔憂他性命安危,亦是害怕,萬一錯釀殺禍,無論是哪個傷了哪個,皆是惡果,自己將來,如何去向地下的姑母交待?
「……世瑜對天發誓!此番再不真正悔改,阿兄你儘量打斷我腿,再拿鐵鏈穿了我的琵琶骨,你看我會不會有半句怨言……」
裴世瑜一面在口裡胡亂發著誓,一面偷望兄長的神色,見他眉頭緊皺,神色極是凝重,總覺他仿佛和往日不大一樣,不禁也困惑了起來。
「李家公主也此處吧?」
裴世瑛很快做了決定,截斷弟弟的誓言,問道。
裴世瑜頓時有點心虛。
她走的時候,與兄嫂交待得很是清楚,不和他做夫妻,要回青州。
才這麼些天,這事還沒說清楚,昨夜她就在此處被他弄上了床。
他的臉皮厚如城牆,況且是自家親哥,自然無妨,卻怕她羞臊。
阿兄既然如此發問,顯然,大師父還沒告訴他昨夜她與自己同宿一屋的事。
「……應當還在睡吧……」
電光火石間,他便思想了一番,決定此刻先不叫阿兄知道昨夜的事,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
裴世瑛點了點頭,指著他道:「你立刻給我回太原府!老實在家閉門思過!待我回去再做處置!公主回青州的事,不用你管了,我另外安排!」=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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