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霓裳終於神魂歸身,意識到自己此刻仍是與他同眠, 面對著面,她完全地縮在他的懷裡, 兩人一起裹著那件大氅。
而且, 不止如此。
她記得昨夜她分明親手替他掩襟,一覺醒來,他那衣襟不知何故, 又凌亂地散敞開來。她的腦袋就窩在了他的頸下, 額面緊緊貼著他光滑又赤熱的胸膛,在這胸膛下強勁律動的有力的心跳之聲,正一下一下地在擊著她的耳鼓。
他應仍在沉眠。此刻除去他的心跳, 身體還是一動不動的。
她是怎麼了。
親密成這個樣子,和他緊緊貼在一起睡覺,體膚親接,她除去羞怯,擔心他等下醒來又要拿她取笑之外,竟無任何抗拒之感。
甚至……
仿佛還有些捨不得就這樣脫離出這具暖烘烘的身體。
外面的天還沒亮呢。她心想。
不好驚醒他。
再說了,她也大病初癒,多貪片刻的暖,又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昨晚都已經這樣睡了,再都片刻,又能怎樣。
李霓裳的雙睫顫了幾下,惺目半睜不睜,稍頃,又繼續眯了眼,輕輕扭了下身子,稍變睡姿,舒服地將自己的臉與身悄悄再往這具熱膛里靠了靠。
突然這時,她又想起一件事。
他負了傷!
她真的昏頭,竟將這事給忘了!
一覺醒來,她除去手腳還有些發軟,病好像已完全退去,他卻不知傷情到底怎樣了!
李霓裳頓時完全清醒過來,方還控制著她的慵倦之感頃刻消散。
她睜眼從他懷裡鑽出頭,仰面看他。
他依然閉目,一條胳膊自然搭在她的肩上,摟著她,沉沉地睡。
怕驚醒他,她動作也不敢過大,慢慢將他那一條沉重的胳膊從自己的身上挪開,動起身子和手腳,正待儘量不驚醒他,從他的懷裡出來,忽然,感到有點異樣。
曲腿待要爬起之時,腿股無意壓住他身上的一樣物件。
那物頗堅,隔著衣物,觸感亦極強烈。她一時迷糊,不知是為何物,又怎突然出現在了兩人中間。下意識,又用她的一團玉膝試探般地輕輕碰了碰。
這下觸感更為分明,竟似比方才更要堅上幾分。
此時她終於反應過來,竟是他腰下藏器,連睡覺都不解下。
兩人身上蓋著大氅,她看不見,只憑體感,疑心是柄短刀或是匕首之類的兇器。
這聯想令她有些不適,唯恐不小心誤將刀劍弄脫了鞘,那便糟糕。
她頓了一下,慢慢挪股,正待離那兇器遠些,忽然,身畔的他似乎醒了。
不及她有所反應,他竟抬起方被她搬開的手臂,一掌就將她還在扭的身子給按住。
「你別動啦!」
耳畔一熱。
一聲沙啞的,似命令又似哀求的低語,鑽入了她的耳里。
李霓裳此時還是沒有明白過來,疑惑地抬起面,看到他已睜眼,低頭正在看她。
晨曦比方才白了幾分,洞內光線卻依舊昏暗。她未看清他的面容,依稀只覺他的神情僵硬,表情似見幾分苦痛。
她頓時忐忑起來,疑心又是自己亂動,碰到他的傷處了,急忙輕輕搖頭,向他保證她不會再弄痛他,一面又動了一下,急著從他的懷臂里掙脫出身。
裴世瑜緊緊咬著牙關,忍得爆痛。
「你再亂動,我受不了,就要對你做不好的事!」
他此刻也終於領悟了,原來她懵懂無知,直到此刻還是稀里糊塗,都不知她方才對他做了什麼。
實在受不住她了,索性附耳說道,半向她解釋,半亦作威脅。
李霓裳一怔,再次抬目,望見他那一雙暗沉沉看著自己的眼眸,突然,宛如醍醐灌頂,想起了此前瑟瑟來接她去青州前,曾給她看過的畫冊。
瑟瑟當時說得隱晦,冊子上的圖畫在她看來,又是驚悚,又令人作嘔,她根本就沒多看,胡亂應付過去,一知半解而已。
她怎麼會想到,她方才以為的藏器竟是……
蒼天!她怎會如此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