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番,他恨恨道:「罷了!如今孫榮正在釁事,青州不可無防,我尚有要務在身,我先回了!」
崔重晏神色淡漠,不置可否。崔交便上去行禮:「卑職代右將軍恭送世子,右將軍亦會儘快返回青州,以助齊王與世子共御外敵!」
崔栩橫視一眼崔重晏,暗暗捏了捏拳,掉頭朝外大步而去,然而走了幾步,忽然他又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崔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發現他正盯著地上的那片印痕,心下不禁一緊。
地上這一攤血跡,方才雖已緊急處置過,地面又是泥地,故看去並不明顯,然而經驗豐富之人,還是不難辨識。
「這是哪裡來的血?」
崔栩上去,俯身湊下去,嗅了一嗅,起身指著腳下問道。
崔交哦了一聲,解釋:「世子不曾聽令舅說起過嗎?宇文縱的人那夜有所圖謀,壞了咱們的大事,不但如此,宇文縱手下的那個信王,趁右將軍落單,意圖要對右將軍不利,一直緊追右將軍不放。這也是為何右將軍沒能及時將公主救出。如今咱們走了,他還一直派人跟蹤在後,今夜便是捉了個前來刺探的人,訊問過後,殺了,弄髒了地。世子好眼力,這都看出來了!」
崔栩聽罷,視線從崔重晏那裡轉到一旁瑟瑟的臉上,見二人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麼端倪,便又狐疑地環顧起了四周。
崔交方才那話,聽起來合情合理,沒什麼破綻可尋,然而,或是因了長期不和,崔栩直覺不信,眯了眯眼,道:「罷了,今夜我也乏了,回去也不急於這一時,不如我也歇下來,明日咱們一道返還青州便是。」
說完,朝外呼了一聲,命他隨從全部入內落腳,自己邁步便朝後面走去。
崔交立刻跟上,笑道:「既如此,世子請隨卑職來。實是因了世子到得突然,此處地方狹小,今夜已無空屋,比起下面人的住處,卑職那屋還算是勉強能夠住人,卑職騰出,這就引世子過去,委屈世子,今夜便在我那屋中歇了。」
崔栩擺手,扭頭望向崔重晏。
「我出來前,父王與舅父再三叮囑,右將軍一向勞苦功高,命我時刻牢記兄弟之情,再不可如從前那樣犯錯。我與右將軍既是兄弟,也為父王左膀右臂,此番我是真心悔過,不如趁著今夜機會,我與右將軍抵足同眠,暢敘兄弟之情,豈不更好?」
公主此刻人就在右將軍的寢屋之中,崔交怎能叫他如此闖去,迅速暗窺一眼崔重晏,用右將軍不慣與人同眠為由婉拒。
崔栩哈哈笑道:「右將軍何時竟如此扭捏,如婦人那樣作態?咱們外出打仗的人,哪裡那麼多講究?今夜機會難得,我是定要與右將軍同寢了!」
崔交還待尋找藉口推脫,不料崔栩已是沉面,哼了一聲:「不過是同寢而已,怎的推三阻四?莫非……」他望一眼後屋的方向,「屋中是有甚見不得人的事?」
崔重晏開口:「世子邀眠,我求之不得。」
「來人!」
他轉向崔交,「將世子行裝送到我的屋裡去,我引世子用飯。」
右將軍言下之意,崔交怎會不懂。
其實方才未等他開口,崔交便已用眼神暗示手下之人立刻轉去,速將公主轉出屋子。
崔栩平日雖然魯莽,卻不是蠢人,心中疑惑起來,怎肯耽誤,轉了身,人已往後走去,口裡說道:「飯就罷了,我極是睏乏,這就去歇!」
說話之間,他已高聲呼來隨從,跟他一起,呼啦啦地湧入了後堂。
後堂地方不大,主屋一眼可見。崔栩徑直穿過庭院,領頭,大步向著那扇關閉的房門走去。
崔交此刻緊張得手心已在冒汗了,抬眼對上同行的崔重晏的目光。
二人四目相對,他看見崔重晏的眼底湧出一縷殺機,登時便明了他的心意。
事已至此,再無別法,只能破釜沉舟,先下手為強了。
他向崔重晏暗暗點了下頭,看著他繼續隨著崔栩前行,自己悄然後退,欲將人手全部暗中召來,等右將軍出手,便合圍而上,將崔栩帶來的人也全部擊殺在這裡。
崔栩幾步便跨上台階,走到房門之前。
崔重晏面上不動聲色,一手卻已按握住了藏在身上的匕首,只待崔栩入屋,便就下手。
咣一聲,崔栩一把推開了門。
崔重晏目光森然,正待跟入抽匕殺人,突然,他的視線凝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