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沉思,忽然有人來報,世子方才出城又去尋右將軍了,似起衝突。
田敬臉色微變,看一眼沉面不悅的齊王,起身便要趕去,幸好那人又報,右將軍退讓,世子也被他身邊的人勸住,此刻已是回城。
齊王開口問是為了何事,那人搖頭說是不知,齊王便拂了拂手,那人下去,田敬終於鬆了口氣,然而轉念,如此小事,竟也有人特意稟到齊王面前,必是崔重晏之人所為,心裡不禁暗恨,遲疑了下,便試探地問起外甥與那位公主的婚事。
他也不知到底為何,齊王對這件原本板上釘釘的事,突然變得猶豫起來,至今未決。外甥這趟外面回來後,曾幾次來他面前問詢,然而他並不明內情。
問完,田敬正在等看齊王如何說,外間竟又有人到來,說要稟事。
田敬以為仍是方才那事,唯恐齊王又要怪責世子,心裡惱怒,叱了一句,道自己稍後便去處置,不料來人竟是齊王府一個名叫上官贊的幕僚,入書房後,低聲稟告一個消息,召國皇帝孫榮派遣密使送來一道密信。因上官贊與那使者早年曾為同窗,便托他將信轉交,再三叮囑,務必親自送到齊王手上。
孫榮與齊王已敵對多年,就在此前,孫榮還曾興兵攻打博州,崔重晏領兵抵住孫榮大軍,不久,宇文縱又開始發難,孫榮才被迫退兵而去。
這個時候,他送信過來,目的為何?
齊王也有幾分意外,冷著臉接過,展開覽信。
田敬在旁觀察,見他起先不過草草瀏覽,很快,神色變得凝重,閱畢,竟從頭再看了一遍,接著,齊王久久盯著來函,目光閃爍,神色古怪,似遇到一樁極為難辦之事。
田敬不禁好奇起來,等待片刻之後,忍不住發聲詢問何事。
齊王將信緩緩轉他,田敬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未等看完,倒抽一口冷氣。
原來,孫榮來信提出願與齊王交好,從此化干戈為玉帛,兩方聯手應對宇文縱。為表誠意,他不但許諾歸還早年奪走的原本隸屬齊王的德州,另外,將齊王渴望已久的宿州、徐州兩地,亦一道劃歸齊王所有。
但,此事亦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幫助自己,除掉裴家兄弟。
第20章
田敬看完信,小心翼翼地擺回到齊王面前,未置一言,心裡卻飛快地盤算不停。
齊王經營二十多年,從最初一個籍籍無名的地方節度使開始,到如今也算是威震一方的雄王,然而,他的上限,仿佛也就如此了。
他最大的遺憾,便是因了地理受限,始終只能困於如今這一塊東海濱地。
齊地之北,乃是河北,自古便為中原要地,爭奪激烈,他如今自是不能多想,拓展的最佳出路,在於南面的江都揚州與吳越。彼地以富庶聞名,魚米豐沃,桑田遍布,巨商富甲天下,在前朝便為重要的課稅來源。
齊王若能南下奪得江都與吳越,則實力必將大增。然而,如今那位鹽販出身的江都王陳士遜雖年歲不大,卻極不好對付,他的義妹白氏,江都白家商社的掌家之人,更也是裴世瑛的夫人。
不過,阻止齊王南下經略的最大障礙,倒不是他懼怕陳士遜,而是他南下必經的徐州宿州之地,始終被孫榮以重兵牢牢占據。徐州自古為兵家要地,倚仗山勢與城外水路,易守難攻,齊王也曾數次發兵打過,皆無功而返。本已不抱希望了,沒想到如今孫榮為求聯合,竟主動將地讓出。這也便意味著,齊王往後經略南下,再不是遙不可及的空夢了。
孫榮的這份禮物,不可謂不重,不可謂不投人所好。
田敬心內已是難抑興奮,卻不敢表露半分,只望向齊王。只見他沉吟許久,赫然而怒,抄起信件上官贊的面門拋砸,道:「大膽!我因賞識你的才學,方留用你至今,不想你竟吃裡扒外!這便罷了,你分明知曉,我崔裴兩家世代姻親,如今又在議婚,你還敢送來此信,挑撥離間,居心何在?」斥畢,他轉向田敬,命立刻殺掉此人。
那幕僚慌忙叩首求饒,辯道:「不才深受齊王厚恩,無一日不是在想如何報答主上,怎敢藏有私心?一切所思,皆圖齊王之利而已。宇文縱蟄伏二十載,如今凶焰滔天,莫說青州獨木難支,便是孫榮,往後恐怕亦暫要避其鋒芒,破局之道,無非是趁著大戰剛過,宇文縱休養元氣之機,早結聯盟合力對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