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從極樂城出來後,她和檐如歲就被直接傳送到了桃溪村這個偏僻小村莊裡。
那時二人剛一落地,檐如歲口中鮮血就猛然噴薄而出,梨黃衣袖上洇開大片大片的艷花。
離清緣趕忙扶住他,一句「怎麼了?」還沒問出口,就忽覺肩頭一沉,眼前人搖搖欲墜,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輕輕飄飄砸在她身上。
銀蓮的氣味飄出來。
是很淡的清香,但絲絲縷縷間卻又蔓出溫澀的苦。
離清緣嗅這一息香氣時,身體略微動了動。但沒想檐如歲似已是力竭,她這輕微一動就能叫對方失了支點,竟片刻身形也再撐不穩,轟然砸在了地上,落出悶重的響聲。
——昏迷了。
離清緣:「……」
霽歸語照顧受傷的檐藍迦,現在輪到她照顧檐如歲了是吧?
好在裡屋的床榻還很乾淨,被褥也鋪好得一應俱全。離清緣花了好長一會時間才把檐如歲安置好,剛想琢磨下對方這突然昏迷是因為什麼,一轉頭間竟看見了小檐如歲。
對方摘了黑絲絨兜帽斗篷,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此刻正面無表情盯著她瞧。
霽歸語的心魔境崩塌後,檐如歲重建的新極樂城也灰飛煙滅了。她本以為小檐如歲會自動化回本體的一縷神識形態,鑽回檐如歲身上,但沒想到——這小心魔還維持著人形呢?
比她想像中厲害。
不過這種問題不太好直接問人家。
「哎——」離清緣一挑眉,目光從對方身上掃過去,上下打量的意味,換了個問法,說,「你也出來了?」
「很奇怪嗎?」小檐如歲一抬下巴,神情很倨傲。他看一眼床榻上躺著的檐如歲,說,「我可比他強。」
……噗。
離清緣用不太信任的眼神上下掃他,嘆了口氣,道:「都說了小孩子別喝酒,你沒醉吧?」
「…你什麼意思?」小檐如歲瞪她眼,道,「我也比你強!」
跟她一個凡人比?比點好的。
離清緣用一種帶點憐憫的目光又上下掃他一眼,片刻後竟是敷衍似地點了點頭:「嗯嗯。」
「你說得對。」
她這樣說完,便從床榻邊離開,走到綠窗下的紗櫥那。紗櫥分了三層,她從最下面一層翻出只銅盆,拿在了手上。
「你比我強,對吧?」離清緣轉頭,若有所思問他。
小檐如歲不屑哼了聲,開口剛說完一句「當然」,就見離清緣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強者是要多承擔一些責任的吧?」離清緣眨一眨眼。
小檐如歲猜不到對方又在賣什麼鬼主意,他雖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是硬著頭皮一點頭:「...嗯。」
「所以——」
離清緣仗著身高優勢,用手一拍他的腦袋,笑眯眯說,「身為強者的你,就在檐如歲醒來之前,都負責照顧他吧。」
「現在,你得去打點水來。」她把手裡那隻銅盆很自然地往他懷裡塞,自己拍一拍衣袖,滿臉輕鬆往裡屋外走了。
小檐如歲:「......」
「餵——!」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裡落滿塵灰、一看就要清洗很久的銅盆,差點發出尖銳的暴鳴。
*
檐如歲一連昏睡了快三天,這三天裡,離清緣也沒閒著,把桃源村大致走了一遍。
長古大陸一域六闕九境,六闕是凡間,長安,南疆,江南,西岐,塞北,大荒,餘下九境為仙門。而那一域在仙凡之間,稱靈域,作流通往來地界。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現在她所在的這個桃源村,就分屬靈域主城管轄的一個小村落。
村落不大,她逛了一天其實就已經逛完了。畢竟身處靈域,村中的街道上有不少賣符咒法器的店鋪,離清緣買了些符咒裝進儲物靈囊里作補充,順帶還在老巷子裡的一家打鐵鋪中帶走了一把短刀。
很普通的一把短刀,從鞘面到刀身都無甚特別,只是莫名合她眼緣。
前世她雖是劍修,但溯游劍既暫時還尋不回,那身上總還需要點打鬥用的武器。
這種快准狠的短刀,最適合她現在這種靈力全無的凡人。
離清緣拿好刀,便準備離開。剛走至門邊,裡面卻有人匆匆追了出來。
是打鐵鋪的鋪主。
這鋪主是個身量約莫一米五的年輕姑娘,腦後挽兩個小鬟,水藍色的圓領搭襟上衣下的雪白褶裙上走出一輪流水印紋,倒是有些像北境人的打扮。
「姑娘——」她提聲叫喚離清緣,「你有東西掉啦!」
她有東西掉了?
離清緣摸了摸自己的儲物靈囊,這東西除了在符咒鋪時,再也沒有打開過,還能掉什麼?
於是她停住腳步,回頭困惑看向對方,問:「什麼?」
打鐵鋪的鋪主小跑到她旁邊來,攤開掌心給她瞧,裡面正躺著一隻水碧色的鈴鐺。
「喏,」鋪主姑娘指一指這水碧色鈴鐺,說,「就這個。」
離清緣神色凝滯了一瞬。
...這鈴鐺,對,是在海淵村幻境時,厭拂滿本要殺她,卻忽無風自鳴「噹噹」響的負雪宗師門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