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奇勝道:「你這小子,連裴小將軍都拿罈子了,你還裝勞什子儒將,趕緊給老子換了。今兒舒坦,好酒好肉,就差點美人了!」
方若淵護著自己的杯子,「還要美人,小心我找姑姑告狀!」
嚴奇勝裝作沒聽見方若淵的話,舉著酒罈子大聲喊著:「你說啥?酒喝多了耳朵不好使了,來,接著喝!」
初雪晴還詫異著,身旁裴霽曦小聲對她解釋道:「方若淵的姑姑是明履營的方淼將軍,也是嚴奇勝的夫人。」
陸續有新兵來他們這處敬酒,裴霽曦來者不拒,雖未多言語,但大家看他如此痛快暢飲,也都撒歡般放開了來敬酒,墨語本想幫著裴霽曦擋酒,自己反而被灌了幾壇酒。裴霽曦來者不拒,初雪晴跟著也喝了不少。
冬夜的寒冷,在篝火和紅燈籠的照耀下,在烈酒的辛辣和人們的笑語中,也遁逃無形,餘下烈酒入喉的溫暖。
初雪晴第一次喝酒,幾壇下肚,通身的暖意讓她面色也紅潤了起來,只是身上有些發木,動作跟不上腦子,舌頭也麻麻的,裴霽曦在旁邊問了她什麼,她沒聽清,就想問他說的是什麼。
可初雪晴舌頭是木的,自己說出的話,連她自己都聽不懂,
裴霽曦見狀,和眾人打了聲招呼,便扶著初雪晴回帳。
初雪晴的腿腳也跟不上,走了一段路,裴霽曦覺得麻煩,索性把人橫抱起來。
到了初雪晴的帳子,他剛把初雪晴放到床上,正欲離開,卻被初雪晴拽住了袖子。
醉酒的初雪晴嘴裡喃喃說著什麼,裴霽曦湊近她努力辨認,只聽到零星一些話語:「世子……好人……謝謝……我努力……做將軍……」
裴霽曦勾起了唇角,小丫鬟野心不小。
*
三月訓練之期很快過去,望北關守備森嚴,北狄一直無法突破,定遠侯得到消息,北狄欲派一分支轉攻石喙嶺,令裴霽曦帶領兩萬新兵馳援石喙嶺。
本是初春時節,可石喙嶺處於陰山山脈高處,仍有積雪未化,點點白色隱匿在綠色松林之中,淒冷中帶著一絲希冀。
裴霽曦騎馬在山嶺之上遠眺群山,心中思量著敵軍的進攻路線。
初雪晴也騎一馬跟在他身後,冷風吹過,帶著離戰爭越來越近的肅殺之氣,讓她不禁攏了攏衣衫。
裴霽曦回頭看她,溫聲道:「讓你不要跟著來石喙嶺,留在鄴清,待明履營招新之時,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初雪晴忙道:「跟著世子先行體驗實戰,總好過在鄴清閉門造車呀。」語氣中是自己都沒察覺的熟稔。
裴霽曦轉而問道:「那就你看,這次實戰,要用什麼戰術? 」
初雪晴思索片刻,答:「北狄士兵善騎,馬匹精壯且充足,這是我們比不上的,不過他們久攻望北關不下,轉而走地勢陡峭的石喙嶺,本就對他們不利,我們只需要守好關口,借地勢用石攻。」
「中規中矩。」裴霽曦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①。教你的兵書,都懂了嗎?」
沒等初雪晴回答,裴霽曦又補充道:「不是你懂了嗎,是我講清楚了嗎?」
初雪晴笑道:「世子教得很好,是我愚笨,未理解其精髓。」
「你並不愚笨,只是不喜用心計。」裴霽曦望著群山,仿佛透過群山看到了進攻的北狄士兵,目光中閃現了一絲冰冷,「既然北狄善騎,我們就從他們的坐騎入手。」
「世子,咱們營中,還有細作未除。」初雪晴提醒道。
「無妨,留著自有用處,你不是已經猜到誰是細作了?」
初雪晴驚詫看向裴霽曦:「莫非世子也猜出來了?」
裴霽曦看向她,眼神慢慢變得溫和,「你的札記上密密麻麻寫了那麼多,我也不難猜到。」
「我札記寫的凌亂,世子竟能看懂。」初雪晴赧然一笑,「只是設想,還未最終確認,所以也未向世子匯報。」
「你的字,比之前進步不少,看自然是能看懂,就是你那錯綜複雜的圖,理解起來頗費一番功夫。」裴霽曦想到她札記上又是圈又是連線的,鮮少見人這般思考,不過看懂了也覺得別具新意。
「只是一些幫助思考的工具,通過樹狀或魚骨般的形狀,把可能想到的因素都寫進去,幫助自己釐清思路,世子下次想問題不妨試試,很好用。」
裴霽曦微笑點頭,牽住韁繩,打馬轉身,「跟上,今晚好好待在營帳,明日讓你看看實戰。」
*
是夜,繁星閃爍,掩住了月的光輝,營地格外安靜,僅有山間冷肅的風嘯聲穿過營帳之間。
裴霽曦身著玄衣,和夜色融為一體,此行帶上了十來人,悄聲離開營帳。
騎馬奔行一路,待快到敵營時,他們把馬留在林中,繼續向前。
敵營中火把通明,間或有巡邏的小隊士兵持刀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