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晴驚訝莫名,從未曾在別人口中聽說過世子這段經歷。
裴霽曦繼續道:「即便我是獨子,父親也沒有顧慮我的性命,繼續廝殺著。若不是嚴奇勝將軍帶隊從後方包抄,拼死救下了我,我早已葬身在那場戰役之中。
從那以後,我就知道,戰場上只有勝負,不能有懼怕,不能有猶豫,也不能有軟肋。」
初雪晴看著他,眼前似乎浮現了一個孤單無助的小男孩,在嘶鳴的馬蹄與刀槍的砍殺聲中呼救,心中莫名發緊,想要去安撫這個男孩。
怪不得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他的經歷,似乎一下抹殺一個人的少年心性,強逼著蹣跚學步的嬰孩學會奔跑,那嬰孩也就真的以為自己會跑了,裝也要裝著把孩童的無知掩去。
他轉頭看向初雪晴,「今日你見到的傷兵,甚至是幸運的,更多的人,都埋骨在了黃土之下。這般,你還想走這條路嗎?」
初雪晴躲開裴霽曦的目光,良久,答道:「我不知道。」
「你可以慢慢選擇。」裴霽曦沉聲道,「你於我有恩,我只是不想你走這麼難的一條路。」
初雪晴口中喃喃道:「可別的還有什麼路呢?」
在大寧,非軍籍的女子,大多及笄就出嫁了,除了妓子和尼姑,二十必須婚配,否則還要被罰。也就是定遠軍開了女子軍籍的先河,對軍籍女子,倒沒有強制婚嫁。
留給她的路,著實不多。
「學些手藝,嫁人生子,哪條路,都比這條路要簡單。」
「可女子的價值,就必須體現在嫁人生子之上嗎?」初雪晴反問。
裴霽曦愣了一瞬,不想嫁人生子的女子他見過,姑姑手下好多女將,怕嫁人生子耽誤軍功,不嫁人的有,但都是被逼無奈,大多歲數大了,也會退役婚嫁。
可冬雪一個小小丫鬟,直接質疑此事,頗讓人讀不懂。
府中的丫鬟,安分守己的,大多不求上進,庸碌度日;心思活絡的,勾引不了主子,也要找個靠譜的家僕。
但仿佛在冬雪的世界裡,嫁人,從來不是一個必要的結果。
初雪晴沒聽到他的回答,繼續道:「這一年,我跟著世子學到了很多東西,若最終歸宿是嫁人,這些東西就都浪費了。 」
裴霽曦回過神來,溫聲安撫道:「開卷有益,你學到的東西,或多或少都會影響你的抉擇與前路。」
初雪晴低聲道:「我現在,雖不知自己該走哪條路,但不想走大多數女子都走的路。」
裴霽曦看著眼前十四歲的小丫頭,清秀的臉龐上明明還堆著稚嫩,自己竟然和她聊起了嫁人的話題,搖搖頭道:「你還小,說這些為時尚早。年紀小,走錯了路,也可以回頭。」
初雪晴聞言,茫然中閃現一絲清明,緩緩點頭,「對,不走,怎麼知道會走錯呢。」
她轉頭迎向裴霽曦的目光,聲音舒緩卻有力:「世子,謝謝。」
她的眸光中帶著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堅定與執著,裴霽曦竟一時看呆了進去,這目光太過刺眼,逼得他閃躲了眼神。
第20章 他用手掌包住她的手
自這日裴霽曦與初雪晴聊過以後,初雪晴便又全心投入到了每日的觀察之中。結合她的記錄,經與幾位參將溝通,選出了各個兵種表現出類拔萃的幾人,報與裴霽曦。
中軍大帳之中,初雪晴報上了一份名單,「世子,這些人都可以重點培養。」
頓了頓,指著其中一個名字道:「表現最好的兩個,一個叫何生,人緣極好,各方面也比較突出;另一個祈允,能力上比何生更勝一籌,但性子上,和誰都合不來。本來這樣的人,還是安生做個士兵,可他的確文韜武略樣樣出色,可惜了。」
裴霽曦搖搖頭,「不可惜,不能融入他人,也就無法領兵作戰。」
「要不,我找他聊聊。」初雪晴試探道。
裴霽曦詫異道:「聊什麼?」
「既然文武都可以習得,那性子也可以改。他若真有決心,從習慣改起,一個月,足以樹立起一些交流的習慣,習慣樹立了,性子自然也就慢慢改了。」
裴霽曦溫聲笑道:「那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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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暖陽融化了地面的冰雪,初雪晴踩過泥濘的土地,前往校場。
正值士兵自由練習的時間。大多士兵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地練槍或是比武,其中有她看好的何生,正在教導別人如何耍刀。
她沖他們打了招呼,本想直接去找祁允,正在耍刀的鄭大勇叫住了她:「冬學,你天天看我們練多沒意思,來和我們比上一比呀!」
何生從兵器架上挑了一把刀,替她解圍道:「大勇,你是不是手癢了,冬學才多大,你都要弱冠了,要比也和你歲數差不多的比,咱們來比試比試!」
初雪晴沖何生笑過,轉而對鄭大勇道:「你們之中誰覺得沒什麼信心了,就都來找我比試,保管你們找回信心!」
眾人看她自謙,也都鬨笑著,鄭大勇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繼續練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