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的指責,姜令音神色沒有一絲變化,但語氣卻有些委屈:「嫣小儀是覺得我做的不妥嗎?」
自然不妥。
嫣小儀險些脫口而出,但好在理智尚存,她瞥了眼目光望過來的扶喻,稍稍緩了語氣:「妾身只是覺得,這料子若是叫妾身們收了,令貴嬪可不是辜負了祺婕妤娘娘的一番心意嗎——」
然而話語未盡,耳畔處就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
她不悅地看向羅才人和段采女。
「怎麼回事?」
段采女受了驚嚇,顫聲道:「這料子……」
羅才人還算鎮定,她接過話,將料子遞給姜令音看,「是妾身們失禮了,只是令貴嬪,這些料子都是破損之物,您瞧瞧。」
姜令音皺著眉,探頭去看。
她伸手撫摸了幾息,語氣驟然一沉:「纖苓,這是怎麼回事?」
纖苓立即慌神地跪下,急急忙忙地解釋道:「主子,祺婕妤娘娘讓雲梔送來後,奴婢就收進了庫房,從沒有人碰過,奴婢也不知這好好的料子怎麼會……還請主子恕罪。」
「若不是你們,難道是——」
祺婕妤故意送來的破損的料子?
姜令音聲音一頓,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
氣氛忽地有些凝滯,一片靜默之中,段采女小聲道:「怕是祺婕妤娘娘想要羞辱令貴嬪呢。」
眾人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有些話,豈能擺到明面上來談。羅才人杵了下段采女,示意她住口。
段采女瑟縮了一下,慌張地捂住了嘴巴。
扶喻的目光從破損的料子上掠過,定在女子緊繃的面容上,其實這一幕場面他見到過不少,很顯然,女子提前知道此事,這時候當著旁人的面戳穿,便是給他看的。
她想試探他的態度。
扶喻心裡有些惱,也有些悶。
女子沒有私下同他說,便是篤定了他會對此事視若無睹嗎?
女子的眸子明亮,扶喻對上時,瞧見了其中明晃晃的不服氣和受傷。
扶喻稍有沉默,繼而伸手覆上她的手腕,「明日朕讓尚服局給你挑一些送來。」
姜令音應了一聲。
扶喻看向纖苓,「將這些都送回尚服局。」
說完,又對羅才人和段采女道:「令貴嬪給你們的料子,明日會有尚服局的人會給你們送去。」
二人道完謝,很有眼色地準備離開。
嫣小儀不大情願地被羅才人強拉走,「走吧,嫣姐姐,我們還要去太液池賞魚呢。」
等眾人離開,屋子裡的氣氛又變得格外沉重。
姜令音看著扶喻,聲音平靜得過分:「陛下是不是覺得妾身不該對上祺婕妤娘娘?」
扶喻的眸子暗下來,沒有說話。
「妾身想,應當不是尚服局的人將損壞的料子給祺婕妤娘娘的。」
「祺婕妤娘娘卻將破損的料子賞給妾身,是在羞辱妾身。」
「所以,虞二小姐還來找了妾身。」姜令音微微笑了笑,「妾身知道比不上祺婕妤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但虞二小姐,又憑什麼讓妾身將陛下拱手相讓?又憑什麼覺得,妾身會與她聯手對付祺婕妤娘娘?」
姜令音知道,扶喻應當派人調查過虞二小姐在宮中的動向,虞二小姐來熙和殿的事,扶喻定會知道,說不準,還會懷疑到她身上。
所以,她今日就要借著此事,親口挑明自己對虞二小姐的態度,打消扶喻心中的疑慮。
眼下,扶喻雖將祺婕妤禁足永安宮,但對祺婕妤來說,何嘗不是一種保護呢?
祺婕妤先前一直臥病在床,病癒
了還沒多久,焉知不會病情復發甚至加重,到那時候,扶喻還會冷眼旁觀不成?
等祺婕妤順理成章的解除禁足,復位的事怕也不難。姜令音可還記得喜盛先前說得話,晏平五年大封后宮時,扶喻原是打算晉封虞湘衡為祺妃的。
有太后恩情這個保命符在,只要她不觸碰扶喻的底線,這一輩子都能安安穩穩。
若只是給她一份安穩,姜令音並不會介意。但顯然,虞湘衡所求的並不是安穩的生活。
所以,虞湘衡憑什麼能全身而退?
姜令音抿了抿唇,直視著扶喻,「陛下若覺得妾身以下犯上,便處罰妾身吧。」
屋子裡這般安靜,她的聲音清晰地落進了扶喻的耳中,他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心底有一點說不清的煩悶。
「朕沒怪你。」他垂下視線,「此事朕會查清楚。」
其實他現在仍是想不明白,女子與祺婕妤的矛盾為何如此不可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