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很久。
直到籍安弓著身從殿內出來,出聲詢問:「陛下讓奴才送令嬪主子回宮,不知充儀娘娘可還有什麼吩咐?」
祺充儀臉色一沉,狠狠剮了眼姜令音才坐上步輦。
等她離開,籍安才笑起來:「令嬪主子,轎輦已經準備好了,奴才送您回去吧。」
姜令音回以一笑:「好,多謝籍安公公。」
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下方污痕明顯的鶴氅,若無其事地坐上了轎輦。
籍安遵從聖諭將她送回了熙和殿,喝了口熱茶,才返回到勤政殿。
扶喻正在和戶部的大人們議事,慶望沒在裡面伺候,而是守在門前。
「師傅。」籍安樂顛顛地跑向他。
慶望看他一眼,語氣不明:「籍安,你如今可真是出息了。」
籍安撓了撓頭,憨笑道:「都是師傅教導的好。」
慶望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只是到底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陛下正寵愛令嬪,他偏幫令嬪一次兩次,陛下或許不會說什麼,可時間久了或是令嬪失寵了呢?那時候,陛下回過頭,想起這些事,還會毫無芥蒂地留他在御前嗎?
籍安沒說話,他看向將自己一手帶到現在的師傅,小聲堅持:「師傅,徒兒一直謹記您的教誨。但徒兒想試一試,難道師傅不想看到徒兒出去闖一闖嗎?」
御前是不少人削破腦袋也想進來的地方。
他清楚,若非慶望收他為徒,他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在御前站穩腳跟,還被後宮主子們尊稱一聲「籍安公公」,可他更清楚,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撼動慶望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可除了陛下外,還有一條出路。
不低於慶望的那個位置還空缺著。
慶望面露複雜之色,「籍安,這件事師傅不勸你,不過,你得再好好想一想。」
現在考慮這些,還為時尚早。
陛下目前並沒有立後的心思,而且誰也不知道,陛下以後會不會從宮外挑一位女子直接冊立皇后入住鳳儀宮。
籍安卻笑道:「師傅,這種事,宜早不宜遲。」
若等陛下確定了心思,那時候已經太晚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他雖沒讀過書,這些道理卻是耳熟能詳。
哪怕賭輸了,他也不會為自己的選擇而感到後悔。
至少,他曾堅持過自己的想法不是嗎?
*
昭和宮前祺充儀和姜令音的對話不知被誰傳播了出去,眾人正等著二人爭個上下呢,便得到了二人各自回宮的消息。
陛下沒留她們用膳,甚至直到晚膳用完,也沒進後宮,這讓等著看戲的人好不失望。
姜令音可沒空去管她們的心思,回到熙和殿,她便脫下了鶴氅,讓冬靈送去浣衣坊清洗。
本以為冬靈會問她為什麼故意弄髒鶴氅,沒想到冬靈脆生生應了後,轉頭就走了。
看冬靈的這個表現,她不免心生怪異。
往常冬靈最喜歡問問題了,今日這是怎麼了?
等冬靈回來後,她旁敲側擊問了兩句,冬靈就撅著嘴對她道:「主子行事自有用意,奴婢既愚笨,何必多嘴一問?」
姜令音挑了下眉,「這話誰同你說的?」
冬靈苦著臉道:「纖苓告誡奴婢的,她讓奴婢莫要事事都問主子,主子如今都是令嬪了,認識奴婢的人也會越來越多,以後奴婢一出去,代表的就是熙和殿和主子的臉面,奴婢可不能被旁人看輕了。」
姜令音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安撫她兩句。
等到了晚間,她方對守夜的杪夏叮囑:「近來多看著些纖苓和冬靈。」
杪夏微微有些吃驚:「主子的意思是,她們——」
姜令音語氣平淡,毫無起伏:「我晉位令嬪後,熙和殿又多了不少宮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那些宮人真正衷心的人是誰,並不是一時半會能看清的。
但她們可以暫且先放一放,而纖苓和冬靈卻不行,她們能自由出入她的寢殿,甚至有機會拿到她的貼身之物……不得不防。
哪怕這麼長時間,杪夏也沒發現她們與旁人接觸,但沒發現,不代表就完全沒有。
她不相信,宮裡的那些嬪妃們能眼睜睜看著她的位分越來越高還無動於衷。
她已經是令嬪了。
在她之上,除了五位娘娘,就只有瓊貴嬪了。
她們,真的能等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