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音目光掠過她,知道她一貫是喜歡表現自己,卻從不會為她出頭。
她牽了牽唇角,斂住眸子裡的嘲諷,跟上祺充儀。
與姜銜玉擦身而過之時,她聽到姜銜玉喚她:「二妹妹。」
姜令音頓住,等她的下文。
卻聽姜銜玉道:「祺充儀不好招惹,二妹妹,你且注意些,莫要與她起了爭執。」
真是毫不意外。
姜令音頭也不回地遠離了她。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寬大的袖子裡,她的一雙手緊緊攥在一起,青筋緊繃,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好一會兒,她才堪堪平復內心的翻湧。
身為誠妃娘娘,竟會怕低於她的祺充儀,也不覺得恥辱。
姜銜玉怕,她可不怕。
憑什麼事事都要她忍讓呢?
她生來,不是為了忍讓旁人的。
第50章 選擇「咱們鍾粹宮走水了。」
姜令音抬了抬眼,忽見高空之上濃雲蔽日。
冷風在巷子裡打著旋兒,呼聲哀嚎。當下分明是白日,卻讓人有一種黑夜降臨之感。
她把領口緊了又緊,一步一步走在青石磚鋪就而成的宮道上。道上的積雪尚未融化,被宮人掃至兩側,顏色也成了灰黑色。
祺充儀高坐在步輦上,四周跟著數名宮人,手持曲蓋、團扇,手提銀香爐、銀香盒、銀瓶……那是屬於她的采仗,彰顯著她的尊貴身份。
只有位列三品婕妤及以上的嬪妃,出行才有翟轎、步輦和采仗,而位列一品,則有儀仗。數量和規制根據位分的高低而有所不同。
宮裡處處講究規矩,體現尊卑,這便讓嬪妃們不得不想法設法地往上升。
畢竟,同是陛下嬪妃,何以自己要低人一等呢?
祺充儀打著她的名義想去勤政殿見陛下,姜令音無法拒絕,但這不代表她必須讓祺充儀如願以償。
她今日穿得裙子不算長,堪堪遮住腳踝,但白狐毛滾邊的鶴氅卻很長,若不提著,稍有不慎便會拖到地上。這鶴氅是扶喻賞的,她很喜歡上邊的白狐毛,因而很是愛惜。
毀了的確可惜。
姜令音眸色深了深,在無人察覺之處將繫緊的帶子鬆開。
宮道上仍有許多殘餘的雪水,被來往的宮人踩了許多腳印。
她故意走在上面,讓鶴氅沾上污水。
冬靈似有所覺地看了眼自家主子,眼中有過一剎的遲疑,而後幫她打起了掩護。
沒有人發現主僕二人的舉動,一直到勤政殿時,姜令音才將鶴氅往上攏了攏,恢復如初。
籍安正在廊下候著,遠遠見到一隊采仗走來,他眯了眯眼,認出來人身份,正打算入殿稟告,可再定睛一看,步輦旁還跟著一個眼熟的女子。
他倒吸一口冷氣,搓了搓手,給身側的小太監遞了個眼神,自己則趕緊上前相迎。
「奴才給祺充儀娘娘請安,給令嬪主子請安。」
對於御前的幾個宮人,祺充儀還算和善,「還請公公為本宮……和令嬪通傳。」
她瞥了眼跟在後面一路上都沉默的姜令音,帶上了她的名號。
籍安面上堆著笑:「是。」
不等他進殿,聞訊的慶望便出來了,他打了個千,恭聲:「陛下請充儀娘娘和令嬪主子進殿。」
祺充儀抬了抬下巴,面色含笑地被他領著踏入殿內。姜令音落後一步,故意在經過籍安時踉蹌了一下,而後被冬靈眼疾手快地扶住。
籍安眉心頓時一跳。
他按捺住心神,退到廊下的柱子旁,用餘光去瞥姜令音。
只見姜令音走得很慢,細看之下,鶴氅的下邊竟是一團污黑。
令嬪主子這是怎麼了?
外邊的籍安思緒紛飛,殿內的氣氛此時卻有些凝滯。
扶喻見到二人時,神情平淡異常。
他的目光掠過笑意盈盈的祺充儀,落到眉眼低垂、分外安靜的姜令音身上。
「妾身聽聞令嬪要來勤政殿,便同她一起來見您的。」
「陛下,妾身沒有打擾您吧?」
祺充儀時隔多日再見到扶喻,神情便格外激動,她目光貪婪地注視著扶喻,語氣溫柔似水:「妾身身子已經好了,不知陛下可知,妾身的玉牌也掛上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然而說著說著,聲音便漸漸弱了下來。
「陛下……」
她發現,陛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
其實姜令音有一句話騙了祺充儀,根本沒有昨日她答應了扶喻要來勤政殿陪他用膳這件事,扶喻倒是說了一嘴,但被她以兩宮距離遠為由婉拒了。
扶喻還半開玩笑地道:「滿宮也就愔愔敢拒絕朕。」
「明明是陛下強人所難。雪天路滑,妾身若是路上不慎將雙腿摔折了,陛下難道不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