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留步。」
白玉瓏腳步一頓,回身望來:「小友,還有何事?」
「與白雁然有關的事。」
「雁然?他不會也被無煥那小子騙得團團轉了吧?你放心……」
季月槐打斷:「我想說的,並非這個雁然少爺,而是那位雁然小姐——您的親骨肉。」
空氣倏然沉靜了下來。
白玉瓏的笑容僵在唇角,目光一時沒能聚焦:「……你說什麼?……是我失態了,小友,你且說吧。」
季月槐神情肅然,緩緩開口:「令愛之死,並非拜孔箜所賜,而是拜——」
「住嘴!」白玉瓏怒極,她攥緊了衣袖,「年輕人,休要胡言亂語!」
季月槐不退不讓,目光篤定:「看來,您知道我想說誰。」
白玉瓏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微笑,想把此話題帶過:「陳年舊事,提了傷心,莫要再提,也不必再提。」
「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半字不虛。」季月槐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
「這其中……必是有些誤會。」白玉瓏輕輕搖頭,語氣柔和卻帶著明顯的敷衍,像是在哄胡攪蠻纏的孩子,「你年紀還小,當年的事,怎會知道得這般清楚?當然,我知道你的好心……」
季月槐沉默片刻,他拿起一塊金黃油香的松仁麻餅,送往嘴邊:
「可惜了,好心當成驢肝肺。」
聽聞這冷不丁的一句,白玉瓏不悅道:
「小友,你這是何意?」
「白夫人,您又是何意呢。」
季月槐輕輕吹了吹松仁麻餅,其表面的淡黃粉末飄飄忽忽揚起,向著白玉瓏飛去。
白玉瓏下意識閃身躲過。
季月槐彎了彎嘴角。
說句自滿的話,在他身上用迷藥,真是不亞於關公門前耍大刀。
白玉瓏心知暴露,便撕下了和善的面具,她冷冷一揮手,幾名在暗中不知藏了多久的侍衛出現在殿門口。
「識相點吧,孩子。」她伸手揉了揉眉心,疲憊道:「你逃不了的。」
季月槐答非所問:「你……早就知道?」
白玉瓏無奈地嗤笑一聲:「小友,你想我怎麼著呢。揭竿而起?我沒那個本事,我也沒那個力氣折騰了。」
「我早就想通了。」
「恨有什麼用?恨到牙咬碎了,連飯都吃不了,那早晚得餓死。」
「我對不起他,他也對不起我,扯平了。」
季月槐看她的目光帶了些不忍:「夫人,何必自欺欺人呢。」
白玉瓏「嘩」的展扇,坦蕩承認:「騙自己騙久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小友,你不必再勸我。」
看著她眼眸中泛起的淚光轉瞬即逝,季月槐心中隱隱泛起悲涼,暗嘆一口氣。
可憐人。
多說無益,靈力入綢,繞在手腕上的紫色綢緞猛然躥向白玉瓏面門——這是季月槐方才在藏室找到的。
白玉瓏腳下不動,幾個侍衛飛撲擋在她面前。
但季月槐這一招,實為聲東擊西。只見他一揚手,袖裡飛出團團艷艷的紅色粉末。
侍衛頭子見狀大喊:「小心!屏息!!」但他自己話音剛落,就痛苦地慘叫一聲,倒地開始打滾。
其實,這紅色粉末並非什麼致命毒藥,而是那糯米雞附帶的一紙包辣椒粉。這些侍衛們光顧著屏息了,眼睛都睜得老大,如今皆忙著泣涕橫流,顧不得追殺季月槐了。
季月槐趁此機會,從窗子一躍而下,消失於隱隱月色中。
第60章
眼下出是出不去了, 白道微定已經帶人包抄過來,若強闖突圍,那恐怕不死也要沒半條命。
季月槐身陷囹吾, 卻並不迷茫, 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去一個地方——
鏡潭。
據傳, 此處本為崑崙山腹的泉眼,泉水四季溫潤不竭,霧氣終年繚繞,飄忽於石罅隙間,潭面也是映的白茫茫的, 人身臨其中, 難以分辨哪一半是天, 哪一半是地。
最奇的是,尋常的霧氣都是隨日升而散,但此地確是日頭高懸時最濃, 完全地將人吞沒其中,只留幾道似有若無的影子。
不過, 能傳的如此玄乎其玄,很可能是因為只有極少數人曾親臨其境, 多數人只在說書匠的嘴裡聽到過。
此地, 是崑崙宮的禁地。
而在白道微的記憶里, 此地卻與「喜」緊緊連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