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鏽蛾咬了自己一口。
季月槐小臂下意識地抬起,隨即掩飾般捋了捋頭髮,假裝沒事人。
要彈走嗎?
算了,且看它吧。季月槐安慰自己,蛾子咬不死人,莫怕莫怕。
痛癢並未就此消失,而是接連不斷地襲來,一下一下,頗有規律,且好像……咬出了橫豎撇捺?
季月槐輕輕呼出一口氣,靜心閉眼感受。
竟是個——「子」字。
咬完後,那小蛾子似是累壞了,又歪歪斜斜地飛出來了,原路返回到花苞中,等待花瓣合攏。
「子?」
秦天縱微微挑眉:「子夜的子麼?」
「嗯。」季月槐點頭。昏黃的燭光下,他擼起袖子,讓秦天縱細看。
「疼不疼?」
秦天縱斂眸,輕撫疤痕處——其實不能算疤痕,只是小血點子罷了,現在早已經沒有任何痛感。
「不疼,就是癢的慌。」季月槐笑笑,「當時憋得難受呢。」
放下袖子,他正色看向秦天縱:「依你看,這子字是何意?」
秦天縱思索片刻,道:「子嗣,種子……子時?」
驀地,他的語速稍稍提快,眼眸閃過稍縱即逝的錯愕。
季月槐察覺到,連忙握住秦天縱的手,緩聲問:「怎麼了?」
「今夜子時,守燭禮開始。」秦天縱面色凝重,「金楓穀穀規有雲,新谷主繼任之夜須獨守谷底,點燭使之徹夜不息,方才算圓滿。」
「今夜?」季月槐也大驚,「現在是?」
「現在,已經亥時了。」
「……」
二人對視一眼,拎刀的拎刀,綁髮帶的綁髮帶,麻利地下榻,推門走人。
臨走前,不忘將所有燈都熄了,營造出已經就寢的假象。
萬幸,秦天縱認得路,季月槐便安心地跟在他後面走。二人繞過巡視的守衛,在屋頂上閃轉騰挪,終於,在臨近子時前一刻,勉強地到了谷底。
他們藏在半截斷裂的枯木後,屏息遠眺著閃爍的成百上千盞燭火。
谷底的風陰冷而幽濕,吹的燭火晃悠悠的,忽明忽滅的,叫旁觀的人心都揪著。
而崔氏兄妹倆,正面對面站在坍塌的石台廢墟上。他們滿身的金飾反著火光,
崔無情照舊抱臂冷臉,崔無煥在旁無奈苦笑。
季月槐琢磨著,這兄妹倆的關係向來都好,總親親熱熱的寸步不離,從何時開始,竟變成相看兩厭的狀態了?
守燭夜帶著妹妹,敲鐘禮帶著妹妹,但崔無情皆不領情。
他想,這個當哥的,約莫是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兒。
答案呼之欲出,季月槐逼迫自己收回心緒,專注地聽著兄妹倆的對話。
只見兄妹倆低聲交談了幾句,聽得出來崔無情的語氣很不好,崔無煥像是解釋了什麼,崔無情血氣翻湧,她猛地上手推了哥哥一把,力道沒收著,將哥哥推了個趔趄。
子時已到。
「何苦這個名字,聽著耳熟嗎?」崔無情厲聲喝問,「哥,你耳不耳熟我不知道,我耳熟的很啊!」
崔無情聲音拔高:「哥,說實話行不行呢,他就是你的人吧?」
崔無煥溫柔地笑笑,沒說話。
崔無情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怒氣熾盛到嘴唇發顫,她質問道:「你明明,你明明已經恢復,為何還要這樣繼續下去?」
「之前你說你逼不得已,我信了;不久前你說你會懸崖勒馬,我也信了!」
「現在你讓我知道,我就像個傻子。」
「說話啊……」崔無情臨近崩潰邊緣,「哥,說話啊!!」
「無情。」
崔無煥終於開口了,他面色不改,語氣輕鬆且平和。
「別這樣對我。」
第55章
「別這樣對我。」
崔無情聞言, 眼眸中閃過稍縱即逝的無措,她攥緊拳頭,恨聲道:「這話, 應該由我來說吧!爹娘傳給我們的紅鏽蛾, 我寶貝都來不及,可你卻拿來做如此下作的勾當。」
季月槐皺起眉頭:原是崔無煥的手筆。
觀天崖上尤緯一死, 從他屍身鑽出的漫天紅鏽蛾果然有門道。季月槐回憶起當時,崔無情下意識流露出的震驚,確實不似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