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闔著雙眼,目光掠過藍衣女人捧起的畫報,指尖在其中點了點,視死如歸的抿唇:「我選八號。」
她的手還未離開紙面,藍衣女人卻早已掩蓋不住臉上張揚銳利的笑意,像是已然勝券在握,微微垂首,在沈暮簾耳畔輕輕落下一句:「願賭服輸噢。」
藍衣女人驕傲的盛氣逼人,甚至透過那扇厚厚的牆,傳到顧佑遠耳廓。
他驀地蹙起眉,目光沉沉垂下,手腕蹭過粗糲牆面,拂來輕微的刺痛感。
在來馬會之前,白硯詞曾帶他去過馬廄。
他的馬術是青年才俊之中最出挑的,只需要掠過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毛髮烏黑鋥亮的那匹荷蘭熱血不凡。
而越往裡走,馬匹就越發不願靠近,若不是吳特助提醒,他根本注意不到角落蜷縮著皮毛粗糙無光、前腿不停搔爪的一匹白馬。
那就是沈暮簾選的「八號」。
那個女人明顯在來之前做過攻略,起碼看過馬場報,甚至了解過騎手的狀態,於是矇騙過眾人選了那匹荷蘭溫血。相比之下,沈暮簾毫無防備,甚至根本不懂騎術,自然落入下風。
顧佑遠緩緩壓下眼瞼,想起沈暮簾成人禮上踩過的每一條花路、她張揚的笑意、她雪白脖頸間的那條南陽白珠。
那麼皎潔,像是圓月,戴在她膚若凝脂的身上,同她一樣耀眼。
思緒還未回籠,吳特助先一步來尋人,恭敬的守在門口:「顧先生,白先生帶了一瓶納帕谷,想請你一同品鑑。」
露台的視野很好,站在白玉雕花的石柱旁,能俯瞰整座馬場。顧佑遠單手撐著玉台,修長指尖輕點,另一隻手把玩著火機的牛皮,緩緩垂下眼帘:「不急。」
他回過頭微微頷首,不容置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話說出口的那瞬,顧佑遠神色稍滯,就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行雲流水,甚至從未思索。
保護沈暮簾這件事,竟然開始成為他下意識奉行的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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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布之下,騎手領著出賽馬同各位貴胄見面,沈暮簾終於開始隨著調整步伐的馬蹄聲開始惴惴不安。
她知道自己的缺點是容易受激,但因為自幼含著金湯匙在父親的庇佑下長大,她從未想過要改,甚至有些時候,會將這種性質定義為「勇敢」。
只有在知曉陷入陷阱的這一刻,唯獨只有這一刻。
她才發覺這究竟是多蠢的一件事。
就在馬匹繃著肌肉蓄勢待發的那瞬,沈暮簾不敢多看,指尖深深陷入護欄的軟木,只能重重闔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