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遙遠。
立在人群中,猶如神明俯瞰眾生。
她眼瞼微壓,目光自他冷峻輪廓,划過線條優美的喉結,最終落在他側頸的那顆痣。
真是奇妙。
報紙上令人畏縮仰拜的模糊剪影,此刻竟清晰的出現在她面前。
她抿緊了唇,剛要開口詢問他的來意,卻被一旁哆嗦著的女人打斷。
「顧,顧先生……」
她半鞠著腰走到男人面前,僵硬扯出市儈的笑,眼裡卻是止不住的驚恐:「我們做小本生意的,從,從來沒有得罪過顧家什麼人,不知什麼事,要您大駕光臨?」
雨勢漸大,水珠砸落地面的聲音清脆悅耳。
沈暮簾卻從中聽出了另一種細碎的動靜。
她緊縮眉頭,緩緩將視線落在一旁狼狽的女人身上。
原來。
是她的牙,在打顫。
究竟是怎樣的人,能讓她怕成這樣?
遠方大廈的鐘聲再一次敲響,沈暮簾如夢初醒般抬眸,像是意識到什麼,在下一陣冷風颳起之前,驀地回過頭——
周身驟然響起宿命的鳴笛。
沈暮簾終於屏不住呼吸,低低喘出一口氣,熱氣膨脹在空中,變成飄渺的白霧。
她的目光跟隨霧氣抵上他挺翹的鼻尖,停下。
視線還未在他臉上聚焦,耳邊卻刮過一句低沉冷冽的:
「唐突了。」
只一瞬的怔愣,感官便猝不及防被陌生的雪松香侵襲。
酥麻熱氣噴在頸窩,令人瑟縮卻不由自主貪戀這不可多得的暖意。
沈暮簾驚呼一聲,在被男人攔腰抱起的那瞬下意識勾住他,指尖的血狠狠蹭過他側頸,為那顆痣蒙上一層妖艷單薄的紅。
她的潮濕漸漸浸染了男人內里的,貼的太緊,甚至能感受到他硬朗噴張的肌理。
男人強勁蓬勃的心跳正順著她的手掌,渡到她的軀幹。
滾燙的指節一寸寸划過她的脊背,惹她一陣顫慄,沈暮簾眼睫顫動,抬眸之間,猝不及防對上那雙狹長漆黑的眼。
就在那一刻。
雨絲仿佛被無限拉長。
空氣中震顫交雜著冷熱吐息。
是她的,也是他的。
直到侍者恭敬的打開車門,直到她被輕柔的放在后座,直到那塊溫暖的方巾披在她的身上,她才恍然從幻境甦醒。
沈暮簾倏地攥緊指頭,快速避開他的眼神,往後縮了縮,嚅囁片刻,卻只說出一聲:「……謝謝。」
一字一句,全是毫不遮掩的生疏、警惕、不知所措。
車內的閱讀燈漸漸熄滅,顧佑遠神色翳冷,指節轉動錶盤的動作微乎其微的頓了片刻。
空氣便在這一刻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