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急促,抑住發軟的雙腿,在頃刻間閃入小路。
快一點,再快一點。
肺部煙燻火燎,她只管往前跑,巷口拐角卻突然撞出個小孩,沈暮簾下意識側身一躲,在細窄的台階上驀地踩空——
幾乎是翻滾到潮濕的泊油路上,她悶哼一聲,手掌的血跡在水窪中盪開,眼角漫出一片刺眼的紅。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沒有在意密密麻麻圍上來的侍者,忍痛撐起上半身,抬眸看了眼烏雲下的涼月。
再過幾天,就是中秋。
父親喜食月團,不知還能不能幫他帶到墓前。
就在她恍惚的那幾秒,女人已經悠然湊近,帶著輕蔑的笑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一隻喪家犬也妄想跟我抗爭,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覺悟?」
沈暮簾緩緩仰起頭,任雨珠從她俏麗的面頰滑落,扯唇一笑:「等我死的時候。」
女人咬牙切齒的看著她這幅模樣,心眼一轉,像是篤定了要扳回一局,饒有趣味的冷哼幾聲。
她從包中抽出一沓紅鈔,意味不明的點了點:「聽說你最近很缺錢?」
沈暮簾眉梢一挑,還未等她反應,女人突然撒手一揚,鈔票漫天飛舞,落在她沾滿血漬的手臂和岌岌可危的尊嚴上。
「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她笑得和藹,卻用勾起的紅唇說出最惡劣的話——
「用嘴叼啊,叼起來的都是你的。」
雨勢漸大,靜謐在成堆的枯枝爛葉里萌芽。
沈暮簾眼睫微顫,指甲深深陷入手掌。
明晃晃的侮辱釘在她的脊背,熱意自胸口湧上眼眶。
她緩緩咬緊牙關,淡淡的血腥味自唇.舌蔓延。
不能哭,沈暮簾,不能哭。
再苦再難忍,也要咽下去。
她倏地閉上眼,再睜開時,那雙透亮的眸子像是燃起了什麼,在沉寂的夜裡格外明淨。
「你說的對,我缺錢,」她抬頭朝女人笑了笑,言語卻諷刺至極:
「但我,用不了你的冥幣。」
女人驀地瞪大了眼,高高在上的姿態完全垮下了,臉脹得青紫,怒火噌漲。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女人暴怒著朝沈暮簾揚起手,她忍著劇痛猛地側身避開,就在眾人圍上來的那一瞬,就在手掌被尖利樹枝刺破的那一瞬——
黑夜猝不及防罩進一束白茫的光。
就像是雪原上最聖潔的曙日,帶著暖意洋洋灑灑的落在她身上,那些傷疤和過去,好像都能在此刻得到幾分喘息餘地。
沈暮簾呼吸一窒,抬眼朝光源望去,隔著雨幕,執拗的想把一切都看清。
晦暗的巷口浩浩湯湯的站著一群人,在一片迷濛中,隱約可見樹前停著一輛雷克薩斯。
侍者打著傘恭敬的站在車前,肅穆莊重。
沈暮簾微眯著眼,在暗亮交界中有些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