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陽安城距離平漠城本就不遠,三人最終在第三天的傍晚,順利來到了平漠城中。
比起原本商販往來的陽安,平漠大約是出了馮家的緣故,更以玉雕出名。這裡街巷上,每走幾步就能看到佛像作坊的招牌,只可惜因著這連年的大旱,大多也都關門了。
城中最熱鬧的地方,唯有那馮家的宅邸了。
與祁辭之前所見的房屋不同,馮家依著背後的土山而建,一間間屋子仿佛是山坡上鑿出的佛龕,只留了半截屋檐以及門窗露在外面,上面布滿了巧奪天工的花紋。
正值落日時分,夕陽漫漫灑下,整片山坡都像是籠上了熠熠的佛光,讓人望之忍不住生嘆。
祁辭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道,馮家有這樣的本事,也難怪雕出來的玉佛會被瘋搶。
山坡之下的馮家大門前,還是聚滿了來求玉佛的人。
但就像是沈無為說的那樣,所有要請玉佛的人,都須先在宅邸前登記名號,然後再去簽筒中搖晃求籤。
能中籤者,方有資格進入馮家。
「我們也快過去吧。」沈無為到底是來過一次的人,倒也熟門熟路,拉著兩人就去那記名號的地方,輕聲提醒道:「要趕快些,過了亥時就不能再進馮家了。」
祁辭在心中又暗笑了聲,好大的排場,但這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要想去那馮家探查,也只好走走這流程。
只是——若真抽不中,又該如何呢?
祁辭琢磨著其他的法子,聶獜本想讓他去歇著,自己在這裡排隊,也被他拒絕了。
這麼一來二去,他們終於在天徹底黑下來前,排到了那登記名號的地方。
祁辭在後面看著,那沈無為先是給了那管事一塊銀元,然後說出自己的名字、籍貫,管事的在帳簿上一一記好,就讓他去了後面抽籤的地方。
沈無為走後,就輪到了祁辭,祁老闆如今窮得很,銀元是沒有了,不過玉算珠還是管夠,他隨意從串子上撥弄下兩顆,壓到了管事得帳簿上,笑著商議道:「我們主僕二人久聞馮家玉佛大名,誠心來求……可惜路上遇到了悍匪,丟了行李銀錢,就還剩這玉珠子,不知能不能抵一二?」
到底是平漠馮家,那管事也是識貨的人,他對著油燈瞧了瞧玉算珠的成色,便對祁辭點點頭:「也使得,貴客報上名號吧。」
雖然他們現在所處的時空是二十多年前,但為了保險起見,祁辭還是報了個假名:「鄙人姓薛名辭,秦城人士。」
管事的並不知真假,只是如實記載下來,然後讓他們往後面去了。
祁辭與聶獜剛來到求籤的地方,就聽到沈無為祈求的聲音:「我是誠心想要求玉佛的,價錢什麼的都好商量,請你們通融一下好不好?」
可馮家的人早已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語言依舊客氣,卻沒有半點讓步的意思,幾句話就回絕了沈無為的請求,讓人把他送了出去。
「求你們了,我真的需要請一尊像……」
沈無為被馮家的夥計一路送著,口中還不斷地哀求,祁辭剛想去看看他的情況,馮家另一個夥計就迎了上來,用托盤向他送了一隻簽筒。
祁辭知道,這是輪到他抽籤了,不過……他微微向後退了半步,對身側的聶獜說道:「你來吧。」
聶獜與他對視一眼,立刻就明白了祁辭的意思,他將簽筒掂在手中,看似隨意的搖晃著,實則瞬間摒棄了所有的感官,只留下了屬於獸類的聽覺。
簽筒搖動的每一下,所有木籤子之間的撞擊聲,都無限放大地迴蕩在他的耳中,他必須尋找到其中不一樣的那根——
「啪。」
一根木籤從簽筒中掉落到地上,馮家的夥計立刻彎腰去撿,待看清楚上面的字後,臉上露出了笑容,向著祁辭他們行禮:「貴客與佛有緣,可以隨我進府了。」
祁辭的鴛鴦眸微微勾起,眼睛的餘光看向仍舊拿著簽筒的聶獜,白紗下傳出他的聲音:「做得不錯,回去好好賞你。」
這句話在外人聽來,只是尋常主家對僕從的誇獎,但落到聶獜耳朵里卻變了味道,他的手看似自然地貼上了祁辭的後腰,嗓音低沉又別有意味地說道:「那我就先提前謝過大少爺的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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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跟隨馮家的夥計,走入了馮家的大門中,正如之前在外面所看到的那樣,這座宅邸之中並沒有尋常的屋舍,前廳、正廳、廂房……所有的房間,都錯落有致地沿山坡向上排布,洞窟與洞窟之間,由雕花木梯相連。
他們被引入了位於最下層的一處洞窟之中,這裡雖然只有一面門窗向外,但其間每隔幾步便擺放有玉樹燈架,燭火搖曳生光,倒讓人不覺黑暗。
祁辭與聶獜就這樣,隨著那夥計向洞窟深處走去,不多時轉過一白璧屏風,就來到處待客的小廳,裡面兩排交椅上,已經坐了七八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