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獜可沒有那麼多耐心,直接抓著他的腿一拽,把他跟拔蘿蔔似的直接從沙坑裡倒拔了出來,那人立刻大叫著胡亂揮手蹬腿。
「別催了,別催了啊!」
「菩薩,菩薩別催了——」
「我去做,您說什麼我都去做!」
祁辭被他吵得耳朵疼,聶獜也毫不手軟地,使勁拽著他的腿,懸空抖了三四下,直到把人給抖得頭暈眼花,叫都叫不出來了,才重新丟進沙堆里。
「這裡沒什麼菩薩,你到底在躲什麼?」祁辭走到了他的面前,皺眉看著他。
可那人剛被聶獜抖得精神恍惚,這會看著月光下,身披白紗白袍的祁辭俯身而來,滿口又對著他喊:「菩薩……菩薩……」
「別催我了,菩薩……」
祁辭頓時又沒話說了,向聶獜使了個眼色,聶獜又將人按回到沙坑了醒醒腦,等再次拔出來的時候,總算是清醒了些。
那人滿臉土灰,睜著失神的眼睛,看了祁辭和聶獜半天,才終於艱難地問了句:「你們……真的不是菩薩?」
第59章
「我叫沈無為, 是離這裡不遠的沙壩城人。」
祁辭與聶獜將那人帶回到他的帳篷外,聶獜拿起整壺水澆在他的頭上,才沖乾淨了他臉上的沙土,露出原本的模樣。
他看上去四十歲出頭, 不像是這一帶販玉的商人, 這會的眼神老實又迷茫, 祁辭問他什麼,他就答什麼。
「我這趟……是去平漠請玉佛的。」
「為什麼要去請玉佛?」祁辭想起他剛剛在沙子裡打滾的模樣, 試探著問:「可是因為中了邪,想要請佛像壓制?」
誰知聽到祁辭這麼說,沈無為像是生怕褻瀆了什麼,趕緊搖著頭說道:「不不不!」
「我沒有中邪, 只是請菩薩請遲了, 菩薩在催我。」
「菩薩催你?」祁辭微微挑眉,他倒是沒聽說過, 還有菩薩催人的。
「是……」沈無為點點頭, 眼神呆滯地看向燃燒的火堆, 然後說起他的經歷來。
這沈無為確實不是商人,而是出身書香門第,祖上曾有過幾個進士, 在沙壩城當地是名門。
他人生的前二十來年, 過得也算十分順遂,自幼跟隨父兄讀書,不到弱冠就中了秀才,只不過等到按部就班地準備繼續參加考試時,卻忽然得到消息,清廷取消了科舉。
這對沈無為而言, 無異於是天都塌了,但好在沈家家底殷實,也能支撐他的生活,重新再尋個別的營生。
可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年,沈無為的命數就像是走了個大轉彎,做什麼壞什麼,不僅他自己不行,加之老天降下旱災,周圍這數座城池都遭了殃,沙壩家也漸漸沒落。
沈無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索性自暴自棄起來。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有天他忽然遇到個販玉的商人,到他家門討口水喝。沈無為沒多想,給他灌滿了水囊後,隨口搭上了幾句話。
誰知兩人就這麼聊了起來,而且聊得十分投緣。沈無為這些日子依賴,心中憋悶得難受,這會終於碰到個能說話的人,於是乾脆留那商人在家喝酒。
當晚兩人喝得大醉,商人拉著他的手,跟他說自己會些許看命的本事,要給沈無為看看命數。
沈無為本來覺得他是醉後胡言,也沒放在心上,卻不想那商人竟是說什麼中什麼,當真是神了。至此沈無為方才信了他真的會看相,於是就苦笑著問他,自己今後的命數又會如何?
那商人看後,遲疑了好一會,才告訴沈無為,他原本是一輩子富足無憂的好命,只可惜二十歲出頭上,應當供個菩薩。
正是因為這些年裡菩薩缺了供奉,所以才讓他做什麼都不順。
沈無為自幼讀得是那孔孟之書,雖然地處西北,卻對佛家的事並不怎麼相信,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打起鼓來。
那商人像是看出了他的猶豫,只笑著說道——「信與不信,全在沈兄自己,只是再不過了多久,菩薩就要來催了。」
「那果真有菩薩來催你嗎?」祁辭聽著前半段,只覺得那哪裡是商人,分明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
但沒想到,沈無為卻猛地點點頭:「您可別不信,後來沒過多久……就真的有菩薩來催我了!」
飲酒後第二天,商人就辭別了沈無為,只是留下句話,告訴他若真要請菩薩,就要去請平漠最好的菩薩才行。
沈無為始終半信半疑,直到半個月後——他真的在家中看到了菩薩的影子。
「是什麼樣的菩薩?」祁辭疑心要麼是這沈無為犯了癔症,要麼是他沾染了執妖,於是繼續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