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高挑,穿著板正的西裝,一言不發地走到鍾霽的身邊,陳瀧自然而然地跟隨在他的身後。他沒有任何疑問地堅定地向著生日宴會的場地走去。鍾霽用餘光瞥見他的側臉,他的臉此時顯得有些陌生,這是一副在他面前很少展現的陸兆晗社交時的摸樣。
他不禁回想起陸兆晗在家裡時的模樣,它們有著同樣的成熟,但是他所面對的總是陸兆晗帶著一絲柔情的模樣。
他們走到宴會現場,大家的目光又再次匯聚然後分散,陸兆晗拉過鍾霽的手腕,跟隨陳瀧走向屬於兩個人的位置。生日宴會正式開始了,時不時有人過來與陸兆晗說話,似乎所有人都對他感興趣,陸兆晗端著酒杯,從容不迫地回答他們所有的問題。
鍾霽靜靜的坐在旁邊,聽著他們的話語,陸兆晗向所有人介紹了一遍自己。
紛紛擾擾的念頭不斷在他的腦海中飄過,他不知道陸兆晗的過去,但通過陳瀧的隻言片語他拼湊出了一部分事實。
無論是此時的陸兆晗還是鍾霽所熟悉的陸兆晗,他都無法想像他曾經被人針對。
鍾霽的心再次揪緊,陸兆晗的印象漸漸從堅硬的外殼中被剝出,他的靈魂在鍾霽的心中不停的搖晃,他看到他們之間的絲線越來越緊密。
他希望乘上時光機,旁觀他成長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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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慘×2
第24章 惡意
鍾霽第一次參加這種社交場合,他坐在陸兆晗的旁邊,看著面前人來人往,一些人會順著陸兆晗的介紹與他攀談幾句,他一一回答。他曾經聽說過的那些上流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客套寒暄,充滿虛與委蛇,但真實接觸之後似乎與社會上其他的任何一場交談沒有區別。陸兆晗的家族能量很強,事業也一直做得很成功,在他的輻射之下,鍾霽亦得到同等重量的尊重。
十點多鐘,鍾霽已經有些疲憊,他不擅長飲酒,迫於社交喝了幾杯酒,他的頭腦一片模糊。晚會上的其他人都十分興奮,他們早已習慣了吵鬧的玩樂與各式各樣的聚會遊戲,陸兆晗一直沒有加入,只是陪在鍾霽身邊,等著其他人過來打招呼。他與其中一些人一般大,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鍾霽有些睏倦,他透過朦朧的光線望向宴會的中心,樂隊演奏完了一首歡快的歌謠,開始切換下一首同樣激昂的曲子。一隻手捉住了他垂在桌下的手,他們在人聲鼎沸的宴會中靜靜地牽著手。
吵鬧再不與兩個人相關,鍾霽閉上眼睛,黏黏糊糊的頭腦中捕捉到一寸思緒,它快速地滑過,留下隻言片語。
陸兆晗的身上有一種偏離於這幅場景的若即若離,他遠遠走在前方,越過自己的同齡人,踽踽獨行,可不免讓人看著有些孤獨。
那些孤獨籠罩在他的四周,令鍾霽回想起他的眼睛,幽暗,似一片黑色的深潭,那是他剛認識陸兆晗時所感受到的,成熟的靜默。
陸兆晗一言不發地喝著酒,鍾霽在微酸的酒精氣味之下,控制不住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
陸兆晗轉過臉來,用另一隻手扶正了一下鍾霽的臉龐,輕聲問道:「累了嗎?」
鍾霽點了點頭,陸兆晗又說:「回去吧。」
他拉著鍾霽的手站起來,鍾霽隨著他走過草地,一瞬間若有所感,頭腦突然變得清明。鍾霽回過頭,看到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射過來,目送著他與陸兆晗離去的方向。他們一邊說著話,一邊默契地朝向這邊張望,鍾霽透過許多有過一面之緣的面龐,捕捉到孫決淡淡的微笑,他用一種刻意而怪異的神情笑著。他的名片在鍾霽的褲子口袋裡,他看上去勢在必得。
陸兆晗感受到鍾霽慢下來的腳步,輕輕捏了一下鍾霽的手腕,鍾霽回過頭,隨著他慢慢地走向停車處。陳瀧家的庭院很大,夜晚的涼風吹拂著鍾霽被酒精染紅的雙頰。
吵鬧的聲響被拋在身後,接近夏天末尾的夜晚仍然十分悶熱,被陸兆晗捏住的手腕泛起一層汗,陸兆晗仍然緊緊地握住。
兩個人行走在黑暗之中,耳邊傳來有規律的蟬鳴,沙沙的聲響奏起了一首催眠曲,鍾霽腳步虛浮地踩著陸兆晗的影子,被他牽引著走向他來時所乘的汽車。
陸兆晗沒有通知司機,他先幫鍾霽打開車門,幾乎是摟抱著鍾霽放進車中,幫他系好安全帶才繞到駕駛座,輕輕的發動汽車。
空調被調的很低,陸兆晗的西裝外套被小心地罩在鍾霽身上,鍾霽除了臉之外沒有別的皮膚露在外面,在車內熟悉的木質香氣中,他很快陷入了安眠。
夢中,鍾霽遇到了一顆參天大樹。他身處幽靜的原始森林,溫度適宜。他好奇地查看這棵樹,看著它如蓋的樹冠,垂下的長蛇般的藤條,細長的游魚一般的綠色葉片,他與它一齊被涼爽的穿林而過的微風吹拂著。
他伸出手撫摸粗壯的綠色樹藤,它們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手下微微顫動。
天空被密林遮擋,鍾霽如同中毒一般頭暈目眩,綠色的世界幻化成被切成萬千碎片的萬花筒,他眼前的事物閃閃爍爍。他手中的藤條由細微的顫動變為不安分的跳動,它們脫離掌控,自作主張地纏繞上鍾霽的身軀。鍾霽呼吸不暢,喉嚨被扼住,他說不出話,四周瀰漫著蛇的氣息,它們的瞳孔在暗處靜靜盯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