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黎鳴嘆息。
他痛苦地捂住眼睛,重複著自己曾經的話語:「我已經受夠這一切了,我不想一直成為旁觀者。」
身為天啟騎士的祂無力阻攔災厄的侵染。
百萬年,千萬年,億萬年……祂的時間轉瞬即逝,唯有死亡在祂手中不斷累積。祂是無言的、不懂人性的神話生物,但即便是神話生物,也有厭煩的一天。
祂想為此做出改變,於是祂擁有了一個妹妹。
死亡的權柄就此被切割。
但即便死亡,也無法阻攔妹妹的逝世。祂又重新擁有了死亡,但這一次祂擁有了自己的靈魂,或者說,是人性。
然而「死亡」並不是祂的象徵,祂的象徵從來都是「瘟疫」。
只是那滿溢的、無所適從的死亡終究是比懶散的,冷眼旁觀的瘟疫更加張揚突出。祂已經能明白這一個記憶片段為何能會是關鍵了。
瘟疫騎士抬眸道:「我會將時間回溯到我知曉這個文明的那天,在那一天,瘟疫醫生依舊會到訪。」
「然而這並不是我的憐憫,這只是一次嘗試。」
「百萬年來,我的人性始終無法得到有效的積累。深淵拒絕放逐我,我是祂最古老的騎士,也是最忠誠的騎士。」
祂輕描淡寫地說道:
「但我不想繼續下去了。」
「卡琳娜,去祈禱你的同胞能做出如你一樣的選擇吧。」
第112章
第一次的回檔由瘟疫騎士開始。
祂是深淵的騎士, 是瘟疫的化身,是屍骸的君王。祂的回檔無人能察覺,無人能改變, 但『記憶潮汐』的存在終究影響了這個事實。
百萬年前的差錯, 成了祂被記載的現在。
即便是不知曉天啟騎士這一身份的人,在看見祂, 聽見祂說出的話語後也知曉應該怎麼做。長久旁觀毀滅的裁決者終究在這一次毀滅中以身入局。
但這不是因為這個文明的特殊, 這只是因為祂恰好在這個文明存續時做出了選擇。
祂選擇去做一個人類的夢。
然而夢是空洞的、虛無的幻象。身為瘟疫騎士,深淵的呼喚與權柄的回歸同等程度影響著夢境的安穩。
一旦覺醒, 必然回歸序列之上的頂端。
第一次的回檔失敗了。
祂坦然接受這一切,準備前往下個文明。沒有必要執著於當前的文明,無數的文明, 無數的毀滅,然而天啟騎士只有寥寥幾位。
祂的人性不足以讓祂再嘗試一次。
祂的愛和恨亦是。
第二次的回檔由江淮開始。
他是文明的佼佼者,是人類的希望,是預言的救世主。他走過漫長而曲折的道路,終究在自己最初的起點窺見了世界的本質。
曖昧的描述,模糊的預言。
從未有比那一刻更清晰地響徹在他的心底。在南極的風雪裡,他遇見了只存在於人類過去的天啟騎士。
在天啟騎士已然放棄文明的當下, 「救世」成為了一個滑稽的笑話。
破局的鑰匙已至, 但它只存在於人類的過去。
於是比先前更荒誕的念頭萌芽於救世主的心底:為何人類無法也將時間逆轉?倘使真如預言所訴,那麼必然存在由人類逆轉時間的可能。
於是荒誕成為了真實,空想化作了具象。
但人類的回溯是脆弱的、如泡沫般的幻夢, 所以人類一方才需要更多的籌碼。既然天啟騎士無法覺醒天賦,何不用虛假的替代?
祂想:
可能結局就是有祂縱容的成分在內。
人類一方渴望與之溝通的一直都是:上周目回歸深淵前的黎鳴,那個知曉命運,但又選擇最後一次幫助人類朋友的瘟疫騎士。
自回歸深淵後, 祂的人性如沙礫般從指尖流逝。
瘟疫騎士和救世主曾在上周目的結局有過一面。
論壇讀者的猜想是正確的,然而那時的瘟疫騎士甚至理解不了自己過去的行動。祂說:「我確實做出了這件事,但已經沒有回想的必要了。」
祂是懈怠的、冷眼旁觀的瘟疫。
祂的反應永遠慢人一步,永遠習慣拖延。既然世界都要毀滅了,既然一切都將步入虛無,為何還要執著於一件小事?
但此時回歸命運的祂還有一件事未能想通——
時間在回溯,世界在扭曲。
祂平靜地佇立在南極的凍土上,風雪如刀刃般划過建築物的表面,但卻沒有觸及祂的周身。卡琳娜已經離去,而祂卻在思考自己行為的恰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