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嘛——
秦苒微微一笑,如今,處理這些局面,她已經完全可以做到有條不紊。
閒暇之時,她會往庭院中央看一眼。
昨天長安城中下了一場小雪,在庭院中積起了薄薄的一層雪花, 粉雕玉琢的女童正在庭院中央拉著婢女們陪她一起玩雪,嬉笑聲時不時傳來。
聽到女兒的聲音, 幸福感便湧上心頭, 秦苒看了一會兒,管家匆匆過來,說是後廚有些問題, 她跟著管家離開,再回來時,庭院中央空蕩蕩的, 女兒不知去了哪裡。
「小姐呢?」她忙問旁邊掃雪的僕人。
僕人尚未回答, 女兒清脆響亮的聲音就從院門後傳了過來,她蹦蹦跳跳的, 滿臉都是純粹的歡欣雀躍,「娘,我在這兒!」
秦苒連忙走過去,剛走了幾步,又頓住了,因為她看見女兒的小手還牽著一個人。
那人笑吟吟地看著她,「嫂子。」
「皇——」秦苒下意識驚訝地叫道,看見那人微笑著搖了搖頭,又改了口,「妹妹,你怎麼來了?」
來人自然是許妙愉了,如今的皇后娘娘。
許府是她生活過多年的地方,她偶爾也會回來,秦苒奇怪的是,按照往年的慣例,除夕夜宮中會舉行團拜會,算算時間也該開始了,她是一定會參加的。
仿佛能聽到她的心聲,許妙愉主動解釋道:「我接到消息,陛下和哥哥已經到城外了,便推遲了團拜會的時間。」
此時距離夏朝覆滅已有十年。
十年間,百廢待興的疆土重新煥發生機,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然而唯有一點,始終讓人如鯁在喉。
那就是西邊的西戎又起了異心。
幾個月前,西戎再次劫掠邊境,朝堂上激烈的爭論之後,景珩下定決心親自帶兵出征,許望清亦主動請纓。
這一去就是幾個月。
如今,大勝的消息早已傳遍了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只等著這支勢如破竹的軍隊班師回朝。
秦苒早算著時間,知道他們大概這兩天就能到,內心期待不已,現在得了確切的消息,當即將府中的瑣事拋之腦後,恨不得能立刻衝到城門處去。
「娘,是爹爹要回來了嗎?」
小小的孩子在將軍之家耳濡目染久了,再一看自己娘親高興的樣子,一下就猜到了答案。
「對。」秦苒蹲下來,抱住孩子,「高興嗎?」
「嗯!」孩子重重地點頭。
許妙愉默默看著這一幕,感慨良多,但她最後只是溫柔地一笑,制止管家僕人們恭送她的動作和聲音,無聲走了出去。
出了許府,看一眼天色,太陽已經藏到了山峰之下,只有晚霞的餘暉在天空中徘徊。
不久之前,她在宮中接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想將它告知於自己的嫂子,原想派個人將消息遞過來,後來還是自己走了這一趟。
馬車停在門口,這次出來她穿了一身便裝,馬車也是平常富貴人家的那一種,節日期間人情往來總少不了,路過的人只當這是某位富貴人家來許府道賀節日,無人起疑。
「娘娘,現在回宮嗎?」扮作普通婢女的宮女垂首低聲詢問道。
許妙愉沒回答,她正看著一巷之隔的地方出神。
那裡是蔣府。
她看到了蔣府門口熱鬧的景象,忽然想起了那個溫柔的女子。
蔣熙怡死後,蔣大人和蔣夫人倔犟了半輩子,終於還是選擇從旁宗過繼了一個子嗣,人死如燈滅,現今蔣府已然走出了失去蔣熙怡的痛苦,悲傷在時間的洪流中慢慢淡忘。
但她還清晰地記得她們的最後一面,蔣熙怡最後的話語。
不要留下遺憾。
抱歉,熙怡,我從前沒能做到。
不過我相信以後一定可以。
她在心底慢慢說,然後收回目光,「不急,跟我去個地方。」
簡單吩咐幾句,馬車啟動,許妙愉帶著宮女們來到了一處城樓附近。
她想,多半是想到蔣熙怡觸發了她回憶往事的情緒,她才突然想到了來這個地方,這個曾經留下過她和景珩回憶的地方。
城樓外的燈樹仿佛還在眼前,但眼前只有零星的燈火,進入新朝,原先為了避開某人的忌日而將元宵燈會挪到除夕的慣例自然也沒有了。
沒有了燈會的吸引,除夕夜人們更願意待在家中,路上也只有稀稀落落的人群。
燈樹不是許妙愉的目的地,馬車繼續前進,來到了城樓附近的街道,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只有蕭蕭風聲。
二層的小樓還佇立在那裡,從過去到未來,一直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