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糧草僅夠十日之用,省吃儉用之下,也不過再多支撐五日。
他拒絕了手下人準備的馬車,一路走回府邸,心中思考著這五天過完若援軍還沒有到該如何維繼,走著走著,忽然冷清的街道上出現了一人一馬。
來人在街道上狂奔,勒馬在他面前停下,一臉焦急,卻是他府上的人,「將軍,有緊急情況。」
那人翻身下了馬,在他耳邊密語幾句,他臉色一沉,當即就騎上這匹馬,一騎絕塵往西北方向而去。
夜幕降臨,城中燃起燈火,星星點點的光芒稀疏黯淡,就像城中緊張的氣氛一樣壓抑,白嵊騎馬沿著城牆一路向西,越走周圍也越安靜。
奉節城依山而建,這座山正在西北方向,高逾百丈,懸崖峭壁,奇險無比,都說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作為入蜀第一城,此山的山路也毫不遜色,崎嶇無比之餘,兼有猛獸毒蛇,令人望而生畏。
所以當他聽到屬下說有人翻山越嶺,由此山入了城時,他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然後是莫非山中另有道路可供通行。
西北方向幾乎毫無防守,若真如此,豈不危險?
好在翻山越嶺而來的人都被控制住,他一面往西北面加派巡邏人手,一面準備去見這些個嚷嚷著要見他的神秘來客。
來人被巡邏的衛兵發現之後,關押在附近廢棄的馬棚之中,衛兵將他們圍在中央,刀尖朝內,確保無人逃脫。
白嵊一到,衛兵為他讓開一條路,他走到來人面前,掠了一眼,數十人的隊伍,皆著布衣,腰間卻配精良兵器,齊刷刷地站著,面上毫無懼色。
只看他們的眼神,就絕非平頭百姓。
匪徒?還是軍人?
白嵊心下一凜,正要問話,從這些人之中鑽出來一個靈活的身影,唇紅齒白,意氣風發,卻是一個有些眼熟的少年。
少年笑道:「白大人,你還記得我嗎,兩年前我母親壽辰,我們曾經見過一面的。」
「你是……」少年的語氣太過熟稔,將瀰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氛圍都沖淡了,白嵊沉吟片刻,看著少年的眉眼,忽然恍然大悟,「沈小公子?」
「是我。」少年笑吟吟地點了點頭,來到他的跟前。
兩邊的衛兵舉著武器正要阻攔,白嵊抬手制止了他,離得近了,在昏暗的燈光之下越來越清晰的面容,更加確信了白嵊的猜想。
他和沈懷遠雖然只有沈老夫人壽辰上的一面之緣,卻與將軍府長史沈懷英共事過很長一段時間,感慨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兩兄弟,果然長得很像。
於是白嵊拱手笑道:「沈小公子莫見怪,我一時沒認出來。」
沈懷遠撇了撇嘴,兩年前他還瘦瘦小小的,看起來跟個瘦猴似的,常被人取笑,幸好這兩年突然竄了個子。
不是什麼開心的回憶,但用來打破僵局,再合適不過,「哪裡的話,我這兩年長了些個子,也難怪白大人認不出來。」
「聽說將軍輕取荊鄂兩州小公子在其中作用非凡,真是英雄出少年。」白嵊又誇讚道,然後話鋒一轉,「就是不知道小公子怎麼突然帶人來了奉節,還是走的山道,是將軍的意思嗎?」
沈懷遠猶豫片刻,像是有些為難的神色,遲遲沒有說話。
白嵊心裡一沉,又想起了那個傳聞,目光逐漸銳利。
就在這時,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了另一個聲音,清脆而悅耳,雖然柔和卻又擲地有聲。
「正是。」
白嵊和沈懷遠齊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一個頭戴帷帽的輕盈身影排開眾人,步履輕緩地走了出來。
她掀開帷帽上黑色的輕紗,露出了一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從暗處走到燈火的照耀之下,仿佛暗夜中走出的精靈,神秘而驚艷。
白嵊盯著她的臉,心中疑竇叢生,都這個時候了,沈懷遠帶個女人來自己這兒是要做什麼?
還是個一看就出身不凡的女人。
「這位姑娘是——」
「咳咳。」沈懷遠輕咳了兩聲,眼中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介紹道,「白大人,其實今日我是為護送她而來,你最近一定聽過她的名字,許妙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