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陣,陶梔子兀自在心裡想著某些生死可能的時候,許洄的聲音重新響起:
「放心吧,就像縫合手術切口一樣,他縫合了那麼多切口,也最終有能力縫合自己。」
他看出了陶梔子心中的隱憂。
「縫合自己嗎?」她低聲重複了一遍,語氣里帶著幾分不確定和隱隱的期盼。
許洄微微點頭,帶著一點調侃的語氣:「縫合自己其實比縫合別人更難,但也更值得。畢竟,我們都是人,不是機器。」
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了頓,眼神變得認真起來:「他會成功的……你可能還不知道,當初他母親在停止心跳的那一刻,他並沒有立刻崩潰。」
陶梔子呼吸凝滯,瞳孔微微收縮。
許洄緩緩開口,語氣里透著一種複雜的情緒,「他那天剛好有一場手術,誰都不敢告訴他這個消息。他給患者那場手術非常成功,同時他母親在病房內被正式宣告死亡的消息抵達手術室。」
「他甚至冷靜到讓在場的其他醫生都有些不寒而栗。他交代完後續流程,走出手術室,把手術服脫下來,摘掉手套,就像平時結束一場普通手術一樣。那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在術前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陶梔子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幾乎可以想像那場景——江述月冷靜到近乎麻木,仿佛一具機械運作的軀殼。
應該比他們初見時還要冷酷。
許洄忽然輕輕地苦笑,帶著一絲苦澀,「他沒有離開醫院。他一個人回到手術準備室,把自己反鎖了進去。沒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待了多久,等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把一整套手術器械拆開又重新整理了十幾遍,雙手被鋒利的手術刀劃破,全是血。」
陶梔子內心大受震撼,好久了之後才顫抖著聽到自己的聲音,「原來……每個人處理極致悲傷的方式都是不一樣的……」
許洄看了她一眼,語氣里帶著一絲輕描淡寫,「然後他就這麼撐了下去——不吃不喝地熬了三天,完成了六台手術,最後因為脫水和虛弱直接暈倒在了醫院的更衣室里。」
「在那之後,他再回到醫院就是向院方申請停職治療……」
陶梔子猛地抬頭,眼眶微微發紅,「他治了兩年……」
「是,兩年。」許洄點頭,「當時我甚至認為他需要更久,也許是整個餘生。」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擲地有聲地補充道:
「這一次,他的回歸不是盲目的,而是帶著選擇的。他決定站到你手術室里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承擔風險的準備,只是這也許和對母親類似,他與你之間如果是直接的醫患關係,同樣有倫理問題,好在……這次他不主刀。」
「我和我老師都認為這次是他回歸醫學界的良好契機,他早該回來了,不僅是你,我們都翹首以盼他的回歸。」
「可能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神聖的動機,而只是因為——他想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