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夏天大中午大太陽,院子裡有什麼好轉的?
幾乎就在封宏斕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另一個身影與他擦肩而過,一個往外走,一個往裡走。
看到管家的眼睛變亮,白悠就知道,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那是個西裝革履的瘦削男人,頭髮一絲不苟全都梳向腦後,帶著一副金絲邊眼睛,以及一雙現在已經十分少見的白手套,讓他看上去像是個拍賣行中的鑑定師。
可他他手裡拎著的公文包款式,卻又更像是律師慣用的那種。
這副古怪的打扮吸引著白悠的注意力,讓他一路追隨著陌生人的身影,直至他與管家會合。
而另一邊,封宏斌的妻子反應就更大了,看見管家引著男人上樓,她再也克制不住,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用力甩開封宏斌的手,三兩步就追了上去。
封宏斌本來想追的,但他看了一眼樓梯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又慢慢地重新坐下,臉上還帶著難以讓人察覺到的畏懼。
白悠猜測,那肯定不是因為封老爺子的餘威。
於是他再次用胳膊肘杵了封愁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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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宏斌低著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腳下的地毯,陷入到自己的情緒之中。
身邊的沙發向下凹陷,他猛地回神,語氣是再明顯不過的惡劣,「我都跟你說過……」
這幾個字剛剛脫口而出,他就猛地剎住了話頭。
因為轉頭就發現,身邊坐著的並不是去而復返的妻子,而是那個讓他糟心不已的大兒子。
「說過什麼?您把我當成誰了?我那個靠當三上位的第三任小媽?」
父子倆時隔幾個月的再次見面,封愁依舊一臉的欠揍,滿口難聽的話。
話音一落,封宏斌瞬間紅溫,他壓低了聲音呵斥,「你在這放什麼臭狗屁!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跟你呂阿姨已經離婚了!」
「是啊,你跟姓呂的離婚不到一個月,這個姓胡的就懷孕快滿四個月了。不用你提醒,這我記得很清楚。」封愁一臉無聊地伸出一根手指,搔了搔自己的下巴。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身邊的幾個封家小輩都投來了好奇的視線。
封宏斌礙著面子,強行把抬高嗓音罵回去的衝動咽下,卻依舊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你這不是也挺喜歡她的嗎?那怎麼還捨得讓她一個人跑上樓去?」封愁聲音插入得恰到好處,不再是充滿挑釁跟刻意的氣人,反而充滿了蠱惑。
原本就被封愁氣到上頭的封宏斌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上面不能打斷!要不然就會……」
他猛地住了口。
「會怎麼樣?」封愁此刻就像是個好奇寶寶,一臉期待地看向封宏斌。
封宏斌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封愁等得不耐煩了,剛要開口,樓上就傳來了一聲瘮人的尖叫。
聲音不算大,但音量也足夠讓客廳里的所有人都聽個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封愁卻注意到了封宏斌複雜至極的神色。
害怕,悲傷,崩潰,極端的興奮,完全相反的情緒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臉上,讓他臉部肌肉的走向都變得古怪而扭曲起來。
除了封宏斌,沒有一個人能聽得出來,樓上那個慘叫的女人,到底是誰。
封愁其實也不知道,他只是根據封宏斌的表情推測,大概是他那個姓胡的小媽。
樓上有人下來了,是滿面紅光,看上去健康到能活兩百歲的封老爺子。
他甚至扔掉了原來的那根拐杖。
封老爺子身邊站著那個拿著公文包的瘦削男人,原本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變癟了,手上的白手套也不見了蹤影。
不知道是不是白悠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傢伙看上去比剛才蒼白了不少。
「托路大夫的福,我之前生的大病,現在已經徹底痊癒了。」
封老爺子聲如洪鐘,聽上去底氣比之前足了不止一星半點,他抬起手,相當親昵地拍著瘦削男人的後背,「也是為了慶祝我重獲健康,大家都留下聚餐,誰都不許提前離開。」
最後一句是他笑著強調的,沒人把這話當威脅,只有封宏斌抖著嘴唇,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父親。
封老爺子視線隨意地掃視客廳,掃到封宏斌,老頭的眼角就笑出了魚尾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