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晏俯視床邊女孩,頭一次在澄澈的眸中看到了恐懼。
男人心裡沉了沉,放輕聲音對她解釋著,「我去你房間拿洗漱用品,很快就回來。」
聽見這話,許歲傾遲疑半秒,才肯鬆開了手。
等他回來的時候,心裡總有些忐忑。
直到看見熟悉的身影一步步靠近,唇角終於揚起甜甜的笑容。
許歲傾跟著走到浴室,和季斯晏一起刷牙,目光落在鏡子裡兩人不約而同的節奏。
掀開被子上床,她習慣性地側躺,又把身體往後挪了挪,靠進溫熱的懷中。
季斯晏關了燈,望向窗外黑沉夜色,若有所思。
剛剛那副害怕失去的模樣,還縈繞在他腦海之中。
手指繞過烏黑髮絲,隨意地把玩著問,「歲歲睡著了嗎?」
許歲傾手貼在臉下,搖了搖頭。
季斯晏湊近了些,大手攬過肩膀,和她完全貼合。
「那歲歲可以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嗎?」
問出這句話,臥室歸於寧靜,偶有呼呼的風聲刮過。
好久好久,都沒能等到答覆。
直到許歲傾翻過身,注視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不怕……了。」
她想說的是,有你在,我再也不會怕了。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周日下午,季斯晏帶她去醫院的日子。
原本的安排,應該是在周六就要去的。
一方面,許歲傾最近恢復得算非常不錯。
更重要的是,那天太沉浸在給她的初次體驗中,竟然罕見地忘記了。
事後想起來,才找醫生臨時換了時間。
到了醫院之後,按照季斯晏要求,給許歲傾又做了一次詳細的聲帶檢查。
和之前結果都一樣,她的應激性失語症,完全是心理原因導致。
也不是沒問過,但不管怎麼勸,說把經歷的事情告知,更有助於順利恢復。
但許歲傾總是選擇閉口不提,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這會兒她被單獨留在病房,而季斯晏去了醫生辦公室,正聽醫生匯報著,「季先生,許小姐各方面指標都沒有問題,聲帶也顯示正常,應該是在慢慢打開心結,所以才能說話的。」
季斯晏擰著眉思索,聽完後便問道,「那按照她現在的情況,還有必要到醫院來嗎?」
之前幾次,基本上都是他在引導許歲傾說話。
這麼問的目的,也是因為他知道,許歲傾並不喜歡醫院。
所以每次過來,總是忍不住會流淚,心情也難免壓抑。
太明顯,季斯晏早就看出來了。
醫生思忖片刻,斟酌著回答道,「我看許小姐似乎只信任您,按照她現在恢復說話的進度,可以不用來這麼頻繁的,到時候定期做個檢查就行了。」
季斯晏嗯了一聲,隨後道了個謝,抬腳從醫生辦公室走出。
他進了病房,許歲傾正乖乖地看書。
淡粉的嘴唇張合,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
季斯晏聽得出來,她確實恢復得很快。
原本要說兩個字的時候,間隔時間總是要等好幾秒才行。
這會兒只是稍微停頓,就能馬上接起。
許歲傾聽見腳步聲,抬起頭看他,眼裡的驚喜藏都藏不住。
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拿過手中翻開的書,放到病床旁邊。
然後望著許歲傾,一字一句地說著,「我問了醫生,說之後可以不用經常來醫院,歲歲平時多說話,這樣很快就能夠徹底恢復了,好嗎?」
許歲傾眨了眨眼睛,淚水頃刻間奪眶而出。
永生難忘的那一幕,讓她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無論怎麼聲嘶力竭地吼,用盡所有方法,都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還以為,或許永遠都是如此。
說好聽點,是得了失語症,但不太影響平時的學習和生活。
可不管是在戈爾韋,還是來到都柏林上學,總有人私底下叫自己啞巴。
她都知道。
許歲傾做夢都沒有想到,還會有恢復說話能力這一天。
淚水從眼角滑出,滴落到男人手背,燙進他的心裡。
季斯晏抬手,指腹替許歲傾擦去眼淚,又拿過紙巾細緻地抹掉淚痕。
「小哭包。」
多無奈,又多寵溺的一聲稱呼。
許歲傾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把淚水憋回去,換成甜甜的笑容。
被牽著走出醫院,幻影停靠在路邊,司機拉開車門,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