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四處都破了洞,落雨似的流著青血。天在下「雨」,地卻燒了起來!
「少年人!」它怒氣難消,又疼痛難捱,「你如今坐擁了一國還不夠嗎!你當真以為自己能與天爭定奪,與地爭生死嗎?太傻,太傻!你救不了整個天下!」
然而音落,桑青的大刀驟然變大數倍,像一顆挺拔巍峨的樹,又像是一座刀山!陰影籠罩整個山谷,大刀轟然鍘下——
「我,」桑青神色猙獰,在血和火的炙烤中怒吼道,「能!」
「嘭!」
大地被一分為二,乾涸的溝壑淪為真實的斷崖。天空中驟然出現一條格外長的線,所有的青血都從這條長線當中暴瀉。
狂風再起,怪物的尾和牙再次襲來,它痛苦、絕望而又不甘心:「畜生!你的力量是我給的,長生也是我給的,你應該知道,世間只有我知道如何誅殺你!」
「殺我,對,殺我。」那些口子不僅出現在天空,也同時出現在桑青身上。對方靈能紊亂,他自個兒又好得了多少?可桑青卻渾然不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既然你我本一體,我終將淪喪為你這番醜態,那就,一同覆滅,殉了這天地萬靈神佛鬼怪的道吧!」
「你——!」
大刀斷然砍下,鍘斷了天地,滿目皆是瘡疤!
怪物狂暴地掙扎,令群山間轟鳴不斷:「不!我他媽的,我衝破世間規則了!我不要死,我要活!救,救我啊——!」
火舌舔上天。
桑青站在青色腐血傾灑的豁口之下,他張開雙臂,在腐爛和灼痛中迎接解脫與新生,他瘋狂大笑:「我本無相,亦有萬相——」
去做草原的風和木,森林的狼與獅,若在泥潭裡打了滾,兒子,沒關係,要打滾就要撒潑得快活!阿母一生沒有別的願望,只要你做你自己。
皮肉是比大地和高山更加脆弱的東西,它融化、腐朽、醜陋、疼痛,卻在瀕死前爆發力量。
「凡有所相,皆為虛妄——」
讓他演觀音,不是真如來。
世間污濁,眾生愚陋,不辨鬼神。桑宛雙,你不要成神。把手給我,我帶你走!
淚與血混雜,他的愛恨衝破軀殼的樊籠,竟比火還烈!桑青的身影在這一刻被覆滅:「今者,吾喪我!」
青血流盡,大火滔天,將神與神、鬼與鬼都盡數焚化!
「鐺。」
古剎鳴鐘,喪樂起時,浩劫終了!
——灰飛煙滅。
*
神隕之時,結界也隨之破裂。丹無生被隔絕在大火之外,他崩潰到忘記如何說話,只能發出撕心裂肺的「啊、啊」聲。
這場浩劫近乎是毀滅性的,但桑青的結界保住了周圍大部分的生靈。火很快就滅了,有路過之人見到燒成黑炭的山丘,一時驚駭。
「聽說了嗎?神主出行,去西邊殺邪祟去了,不過這消息都多久了,怎麼連他人影也沒見著?」
「他啊,向來高坐蓮花台,出行都要坐神轎,巴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來了,然後出來跪他呢!如今沒見著,八成就是沒來唄!」
「他總是這樣,解決不了很多事。都是我家裡人信他護他,可我看,他能做的,我也能做!這些年的香火錢供上去,還不知道流到哪家作樂坊的肚子裡去了!」
「就你,你能做?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你光是『俊美』這一點就比不上人家!」
「他也只有臉了!爺們兒平日裡還要下地,君主還要微服私巡呢!他倒好,十指不沾陽春水,光坐在神台上賞眼。拜他,不如拜我!別的不說,我起碼不會收黑心錢嘛!他人沒救幾個,靈沒顯幾次,倒是吃眾生和信徒的血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