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有權、有兵,還有武器,你拿什麼打?
娘有鐵鉗哩。靠這個鐵鉗,我們活了兩條命,寒來暑往,所向披靡哩!你忘啦?
瘋女人。
雪球轟隆隆滾落,越滾越大,整個雪谷都在震顫。
少年講完故事,抹掉臉上的淚,他說,我呢,也殺過很多狼,一個人從狼堆里活下來。所以今日,你們想錯了,我一個人來的。
我一個人就夠了。
踏碎萬佛的頭顱,我一個人就夠了!
走、走、走!阿月!去找神!雨露三千界,你是眾生之一,去找祂!
我不信。
瘋女人!
我不信神!
少年大喊,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的聲音如雷貫耳,響徹天地!能埋十個他的冷硬雪球在身後轟隆隆,他也不怕!
受眾生之愛者為神。
不愛眾生者為鬼。
無可自渡者為人。
你們算什麼狗屁神?什麼狗屁道理!畜生教人何為人,倒反天罡!你們憑什麼教我!
無可自渡者我偏強求,我偏自渡!天下偽神,誰能渡我?誰敢渡我!
無數雪球撞擊、崩裂、粉碎!
雪谷之中轟鳴迴響,激石震盪山與山之間天崩地坼,山石和草木競相摧折,那滾落的碎裂的巨物分不清是石頭還是神佛的頭顱。
不知過了多久,雪霧瀰漫,雪谷之中只剩靜悄悄、白茫茫的一片。
一年又一年,新雪落下來,萬籟寂靜中,神佛的頭顱和碎身被一丈、一丈地埋下去。
而人從上面過。
——眾弟子憶起當年的慘景,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滿眼恓惶地瞧著上方,仿佛見到了地獄修羅。
黑袍人放聲大笑,那笑混進火和雨里,像是浩劫的前奏。
屠佛手說:「好久不見,不知道諸位有沒有想我。我想是沒有,因為能想念我的都已經死了,你們甚至沒怎麼見過我。」
一人道:「屠佛手,近日神宗同無為教已經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乃是我神宗內部的競技,你又何故來摻一腳!」
他說這麼說,已經默認將神宗的地位放低了。
屠佛手坐在亭子上,在雨中餵烏鴉,很有閒心似的:「正是聽說宗門大比,我來看看熱鬧,不過你們怎麼和我的人比起來了?還是那麼喜歡做自取其辱的事。」
「分明是你主動挑事!」
「哦,對,謝謝提醒,我的確忘了。」屠佛手招招手,桑青便得了令似的走了過去,「今日我來替我的人討公道,宛雙,你在神宗內受盡委屈,今日說出來,本教主為你做主。」
桑青在聽到「宛雙」二字的同時,變得溫順:「教主認得我?」
「我認得你們每個人。」屠佛手說,「你看起來心情不錯,怎麼?你很想見到本教主麼?」
無為教教徒齊聚當下,桑青神色專註:「迫不及待。」
屠佛手笑道:「失約徒。」
他拍飛身側的機械烏鴉,躍身而下。屠佛手進一步,宗門就退一步,他哈哈笑道:「不是要剿滅無為教麼,我就是其中最大的毒瘤。聽聞諸君與我結下了貿首之讎,我便馬不停蹄趕過來送死了,你們怎麼這麼怕我?」
「誰怕!新神護山,你一個凡人,還斗得過真神不成?!只是你桀貪驁詐,我們不得不防!」
屠佛手走至空亭下,「啊」了聲:「那你們先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教中弟子實在缺少歷練。」
他掀袍坐在亭中,拍了拍衣裳的雨水:「本教主言而有信,怎麼都看著我?是很想與我過招麼?」
他好囂張,完全不將天下神宗放在眼裡。眾人正怒火中燒,然而就在此時,長階處爬上來一個杵拐杖的瘸子!
那人臉皮盡毀,渾身纏著滲血的繃帶。他步履艱辛,幾乎是摔倒了大伙兒跟前。
屠佛手從桌上捻起一顆葡萄,抬眼之時,瞧見了桑青走進來。桑青離開,錢悅立馬上了競台,將少了半條命的陳佩蘭帶回壽夫子身側。
屠佛手瞧見了,神色沒什麼變化。桑青擋住他的視線,和他隔桌而坐:「你騙我。」
屠佛手說:「你背叛了我。」
兩個人雞同鴨講,沒有了下文。沉寂了好一會兒,還是屠佛手開了口,他慢吞吞地剝葡萄:「我聽其他兄弟說,你為了一個緊那羅門的少君,不僅從我教中叛逃去,其間還為討好那少君,準備泄露我教中機密,你就這麼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