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搖搖頭,淡聲說:「我沒有藥。只要不丟了性命,這種傷姑且還可以忍受……」
他說到最後,氣息都不穩了,似乎為了不讓少君自責,他正在強忍疼痛。
「兄弟你……」齊蕪菁欲言又止,走了過去,「我來吧。」
「萍水相逢……」男人似乎有些受寵若,他摘了面罩,露出一張野性俊朗的臉,「小傷而已,不必為我耽誤。」
這話聽得齊蕪菁有些站立難安。
「這傷本就是我造成的,我要是這麼走了,也太不是人了。」齊蕪菁蹲下身,輕輕褪下男人的衣服,「既是相逢,便算緣分……」少君看了眼前面,順口道,「我叫宛桑,你呢,怎麼稱呼。」
「果真有緣。」男人似乎在細細品味「宛桑」這個名字,笑說,「我名喚桑青,字宛雙。」
「嗯,宛雙君,我既傷了你,便會——」齊蕪菁指尖一頓,蹭到了桑青後背的傷口,「你說你叫什麼?!」
「小主人有了新歡,自然忘了我。」桑青忍耐道,「……沒關係,輕一點可以麼?」
「抱歉。」齊蕪菁仔細揭開桑青後背的布料,愕然發現上面全是血溝壑,傷口皮肉外翻,像猙獰的眼睛,「你怎麼……哪裡來這麼多傷?不對,我想問——你就是我的侍奴,可你不是死了嗎?」
桑青溫順地垂著腦袋,任由少君察看:「我摔下懸崖過後,掉進一個水潭,這才活下命來。他們尋我不見,便以為我死了,沒有繼續追殺……」
齊蕪菁有點糊塗了,他釐清頭緒,道:「你要怎麼證明?」
桑青側過身,暴露心口處的紅色玫瑰刺青。齊蕪菁一眼看穿:「這不是我畫的,上面沒有我的靈能。」
「嗯。」桑青用衣裳遮掩刺青,好像很難堪,「你丟了我過後,就將印記一併消除了。這是我自己學著畫的,看來是畫得不像。」
桑青目光低落,其中沒有怨懟,只有受傷和柔情。齊蕪菁如坐針氈,輕咳了聲:「我竟做過這種事?!」
桑青識大體地說:「沒關係。」
「啊……」齊蕪菁內心煎熬,又忍不住追問,「誰在追殺你?你又為何掉下懸崖。」
桑青有問必答:「最近無為教教徒猖獗,遇上與神宗沾邊的人便趕盡殺絕……」
齊蕪菁一邊一為他上藥,一邊點頭:「宗門大比將近,到時候天下新神和宗門弟子都匯集在一處,那群反神教徒的確蠢蠢欲動。然後呢?」
桑青說:「當日觀南宗大亂,少君在混亂中丟了人影。我在尋找少君的途中不幸遇到了無為教教徒,我從他們口中得知,是少君指使他們來殺我的。」
齊蕪菁眼皮一跳:「你瞎說。我是神宗之人,怎麼可能和無為教的人染上關係。」
「沒錯,他們不是無為教的人。」
齊蕪菁道:「當然不是啦。」
桑青失落落地說完了後半句話:「……是少君雇的殺手。」
齊蕪菁神色幾變:「啊?」
桑青道:「這些人說你將我當做累贅,很厭惡我、噁心我、恨我,所以才想殺了我。」
齊蕪菁說:「你在騙我,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不會輕易殺人。」
桑青很輕地說:「那方才……」
齊蕪菁乾笑道:「方才是誤會……我將你想錯了。」
「想錯了……」桑青細細回味這幾個字,「你不是真的討厭我麼?」
齊蕪菁撒藥粉的速度加快:「當然啦。」
桑青又說:「也不噁心我麼?」
齊蕪菁道:「當然啦。」
桑青道:「哦?那也不恨我?」
齊蕪菁其實根本不記得他:「當然啦。」
桑青說:「那便是喜歡我了。」
齊蕪菁道:「……話可就不能這樣說了。」
這傢伙說話果然是在設陷阱!
桑青「啊」了聲,頗為遺憾地說:「少君替人上藥竟還能一心兩用,失策。」
齊蕪菁將手中的空藥瓶一扔,蔑然道:「宛雙君又是裝無辜又是露傷痕,鬼話連篇,彎彎繞繞這麼久,就為了這個?」
「『就』?」桑青舒展筋骨,將衣物攏上,「不錯,就為了這個。」
齊蕪菁將隨身的紗布扔進桑青懷裡:「雨停了,我得回去了。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活下來的,但看師父換了新的侍奴,應該是不允許你重新進入宮堡了。」少君站起身,變得冷淡,「你自己將剩下的傷口處理了。」
桑青沒著急,散漫地說:「你若是敢離開一步,我立馬就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