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宮人來來往往,棠梨宮頃刻燭火高照。
沈鳶笑著出門迎謝時渺。
忽的瞥見地上斷了的香,心口驟然一沉。
第80章 陛下駕崩了
明月樓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一樓中間支著一個小小的戲台子,地上鋪著紅氈,上面灑滿了銅錢。
一眾賓客坐在下首,撫掌大樂:「好!好!」
歡呼聲和笑聲如漣漪蔓延而開,奴僕端著茶水點心,手心的賞錢多得拿不住。
人人喜笑顏開,眉眼彎彎。
「這扮演盂蘭新王的孩子是誰,還真是惟妙惟肖。不說我還以為真是盂蘭新王呢。」
「呸,不要臉的東西。說得好像你見過盂蘭新王一樣,再說,那位如今早入土了,你想見也見不了。」
「當今聖上真是英明,殺伐果斷,這才過去多久,就讓盂蘭俯首稱臣。那盂蘭地方雖不大,可他們那的絲綢,卻是極好的。」
「我聽說陛下以一抵百,單槍匹馬追殺那盂蘭新王,打得他屁滾尿流,退兵十萬里。」
看客津津樂道,交頭接耳。
茶餘飯後都在圍著謝清鶴大戰盂蘭新王一事。
眾人的笑聲伴著春風傳到樓上雅間,槅扇木窗半掩,一縷春光從縫隙溜入,直直照在沈鳶手上。
沈殊坐在沈鳶對面,笑著端起案几上的熱茶:「這回你可放心了,陛下大勝,又一舉拿下三座城池,想來邊關十年內不會再出戰亂。」
沈鳶心虛斂眸:「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長長睫毛顫若羽翼,撲簌簌閃動。
沈殊笑著揶揄:「少來,你忘了我可沒忘。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誰茶飯不思,一張臉都瘦了半周。」
沈鳶反唇相譏:「我還不是擔心渺渺,若他真的……」
她咽下謝清鶴出事的話,直接了當。
「渺渺才多大,我是不想她小小年歲就背負著重擔。還有,除了我,城中百姓不也人人
對戰事牽腸掛肚嗎,又不止我一人牽掛戰事。」
沈鳶喋喋不休說了許多,揚眸對上沈殊一雙彎彎笑眼,雙頰忽然染上一層薄薄的紅雲。
沈殊忍俊不禁:「我說一句,你有十句話等著我。這還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伸手拍拍沈鳶的手背,「在我面前你怕什麼,我又不會笑話你。他是天子,又是渺渺的父親,你擔心他本就是人之常情。」
沈鳶心中慌亂不安:「……是嗎?」
她總覺得自己一顆心彆扭得厲害,明明知道謝清鶴先前做過那麼多混帳事,可夢裡看見謝清鶴遍體鱗傷躺在血泊之中,沈鳶竟也會淚流滿面。
沈殊溫聲細語:「人生苦短,隨心就好。」
她轉首望向炕上的圓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就好比圓圓先前愛不釋手的鞦韆,她那會怕鞦韆淋雪,在雪地中站了大半日,勤勤懇懇拿鏟子鏟雪,如今不還是將鞦韆拋在腦後。」
沈殊慢條斯理,「她當初的喜歡是真的,如今的厭棄也是真的。」
沈鳶忍不住笑出聲:「謝清鶴是人,又不是鞦韆九連環,玩膩了就可以丟到一邊。」
沈殊從茶盞中抬起眼睛:「為何不可以?你不能總想著地久天長,一時的喜歡也是喜歡,一輩子的喜歡也是喜歡。」
沈殊輕飄飄落下一句,「你若是只想眼下,不想以後,就容易許多。」
沈鳶沉吟片刻,斟酌開口:「姐姐如今和元大人,也是這樣?」
沈殊坦蕩點頭,「我只要眼前的歡.愉,別的我不想管。」
她一手扶著眉心,目光似有若無從圓圓臉上掠過。
「我如今操心她一人就夠煩了,若還要為那些情情愛愛花費心思,那我寧可不要。」
沈鳶目瞪口呆,連喝了兩口茶壓壓驚。
「我還以為,你和元大人……已經是兩情相悅了。」
沈殊笑笑:「如今是,可日後我就不敢保證了。」
沈鳶愕然。
坐在炕上的圓圓忽的下地,搖搖晃晃朝沈鳶走了過來。
她想沈鳶帶自己回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鳶笑著捏住圓圓的臉:「怎麼回事,之前不是不喜歡宮裡嗎?」
小孩子的新鮮勁只有兩三日,圓圓剛入宮那會,處處瞧著都是新鮮的,恨不得日日讓人帶自己出去玩。
後來看厭了黃瓦紅牆,又嚷嚷著想回家。
沈殊笑剜了圓圓一眼,不以為然:「別理她,她哪裡是想入宮,是不喜歡我給她請的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