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等不到沈鳶的回應,謝清鶴轉身,劍眉攏住:「是不是嚇到了?」
長袍重新拽上,那一片疤痕頃刻消失在沈鳶眼中。
她喃喃:「不、不是。」
沈鳶低眸,斂去眼中的婆娑水霧。
她伸手,輕輕扯下謝清鶴的長袍。
疤痕凹凸不平,道道傷痕不忍直視。
許是這些日子雨下得勤了一些,謝清鶴後背疼痛難忍,隱約可見幾道抓痕。
紅色的痕跡顯眼,錯綜交織。
沈鳶往掌心倒上藥粉,又添上膏藥混在一處。
指尖沾上藥膏,一點一點抹上那道道可怖傷痕。
最長的一道,幾乎貫穿謝清鶴整個後背。
是當時謝清鶴為沈鳶擋住橫樑留下的。
燭光晃動,照亮沈鳶眼角垂落的一滴淚珠。
殿中杳無聲息,靜悄無人低語。
少頃。
謝清鶴先一步開口:「今日見過你姐姐了?」
從前沈鳶同自己總有無數說不完的話,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兩人竟無言以對。
每每見面,總是謝清鶴先開口。
沈鳶「嗯」了一聲。
想到沈殊和圓圓如今住在竹坊,元家的人還虎視眈眈,沈鳶忍不住道。
「……竹坊的護衛可還在那裡?」
那是謝清鶴的人,沈鳶入宮後,護衛也跟著回到宮中。
謝清鶴眉角輕動:「你若是想,可以留一兩人在那裡。」
沈鳶眉角彎彎,福身朝謝清鶴行了一禮:「多謝陛下。」
禮節規規矩矩,半點差錯也挑不出。
謝清鶴眼中的笑意褪去,目光落在沈鳶屈著的雙膝上。
從前他最想沈鳶對自己俯首稱臣,如今卻一點也不想看見沈鳶這般疏離冷淡。
謝清鶴黑眸陰鬱,如有濁霧覆上。
苦果自咽。
興許是謝清鶴的臉色實在談不上好,沈鳶小心翼翼道:「可是傷口又開始疼了,還是我剛剛上藥時不小心……」
「不是。」謝清鶴皺了皺眉,「沈鳶,你不必同我這般客氣的。」
沈鳶怔了一怔,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又朝謝清鶴福了福身子:「是。」
謝清鶴黑眸黯淡一瞬,他牽著沈鳶坐在榻上,謝清鶴面不改色:「後背疼得厲害,你陪我說會話。」
沈鳶絞盡腦汁,蛾眉緊蹙:「陛下想聽什麼?」
謝清鶴深深望著沈鳶,唇齒不知不覺湧上苦澀的味道。
「你白日同你姐姐……都說了什麼?」
事關沈殊的秘密,沈鳶自然不會全盤托出,她低聲:「一些家裡長家裡短的小事罷了,陛下定然不感興趣。」
謝清鶴聲音平靜:「她知道女兒是元邵的孩子了?」
「什麼?」
猶如驚雷滾滾,轟隆一聲在沈鳶耳邊炸開。
她瞳孔驟緊,臉上一時情緒難辨。
「怎麼可能,姐姐才和他見過幾回面,怎麼可能……」
沈鳶無端想起那日在宮門前,元邵看姐姐的眼神,那目光如叢林猛獸,危險陰鬱。
沈鳶莫名打了個寒戰。
怪不得圓圓同元邵相處得那樣融洽,原來竟是他的親骨肉。
這話若是旁人說起,沈鳶只會以為是無稽之談,可這是從謝清鶴口中說出的。
沈鳶紅唇抿緊,目光緩慢落在謝清鶴臉上:「這事陛下是如何知曉的,元家那邊……是不是都知道了?」
沈殊如今還是元家的少夫人,若是真為此事起了衝突,沈殊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別的不提,光是汴京的唾沫星子,就有可能將沈殊淹沒。
沈鳶眉心緊緊皺著,滿腹愁思落在攥緊的絲帕上。
謝清鶴輕聲:「這事是元邵親口同我說的,元家應是還未有人知曉。」
沈鳶無聲鬆口氣,又對元邵恨得牙痒痒:「他來找陛下說什麼,這事我姐姐並不知情,難不成是他趁我姐姐……」
沈鳶的臉色白了又白。
謝清鶴淡聲:「他是被人下藥的,元少夫人也是。」
沈鳶瞳孔睜大:「那背後之人……」
謝清鶴撥動腰間的玉佩:「是元家夫人。」
沈鳶如墜冰窖,一股森冷之意蔓延全身。她只知沈殊和婆母的關係不好,可從未想過那老婦人竟敢給沈殊下藥。
「她是不是瘋了,哪有人會給自己的兒媳……」
沈鳶忽的恍然。
這樣一樁醜事若是鬧出來,沈殊和元邵在世人眼中名聲盡失,元邵也不可能繼續在元家立足。
只要元夫人捏著這把柄,元邵和沈殊這輩子都不可能翻身。
沈鳶眼中流露出厭惡之色,她倏然記起當初沈殊差點難產一事。
沈鳶
猛地起身:「不行,我得去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