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往後退開半步,避開謝清鶴的手,她輕輕搖頭。
謝清鶴滿腔的歡喜在撞見沈鳶眼中的疏離時蕩然無存。
香案上的攢盒掀開,露出其中一角,橙子的果香在屋中蔓延。
無孔不入。
蟹釀橙繁瑣,光是剔除蟹殼,就得花上不少功夫。
謝清鶴斂去眼中翻湧的情緒,低聲:「你今日……做了蟹釀橙?」
沈鳶點頭。
謝清鶴臉上再度添上笑意。
果香如來無影去無蹤的鉤子,無聲無息勾住謝清鶴的心弦。
他溫聲。
「你身子不好,下廚這事日後交給宮人就好,不必操勞。」
沈鳶抬起雙眼:「談不上辛苦。」
謝清鶴笑笑:「是麼?」
沈鳶淡然自若:「這蟹釀橙是渺渺所做,我不過是在一旁看著她,實在不敢居功。」
謝清鶴眉眼間的喜色剎那蕩然無存,他喉結滾了又滾:「……也是渺渺讓你送來的?
沈鳶點頭,實話實說。
「若不是渺渺還要上學,此刻她也會在這裡。」
「她不放心宮人,又不想耽誤夫子講課,千叮萬囑讓我務必要將攢盒交到陛下手上。」
沈鳶福身退開兩三步,面上冷淡漠然,「這蟹釀橙是渺渺辛苦所得,陛下早些用膳罷,免得辜負渺渺的一片心意,我先走了。」
風從窗口灌入,沙沙雨聲不絕於耳。
指間的青玉扳指轉動兩周,謝清鶴先一步按捺不住。
「沈鳶,你就沒有別的話同我說嗎?」
轟隆一聲雷響,大雨傾盆。
天上烏雲濁霧,灰濛濛的濃雲如陰霾籠罩在皇城上空。
沈鳶立在原地,和謝清鶴背對背。
暗黃光影橫亘在兩人中間,似是天上銀河,遙不可及。
自上回從火海中死裡逃生後,謝清鶴的身子江河日下。
那回戚玄鋌而走險,強行取走謝清鶴體中所有的蠱蟲,免了謝清鶴日後所受的蠱蟲之苦。
可那場大火在謝清鶴後背留下的傷痕,卻始終還在。
每每下雨,謝清鶴後背的傷都會疼痛難忍。
「下雨了。」
沈鳶低聲呢喃,耳邊再次謝時渺昨日的話。
她想沈鳶和謝清鶴同天底下的父母一樣,恩愛兩不疑。
沈鳶踟躕片刻,欲言又止。
她做不到和謝清鶴真心交付,可做做表面功夫,沈鳶還是可以的。
謝清鶴不明所以轉過身。
「雨天路難行,我讓宮人送你回棠梨宮。」
「不必勞煩。」
攏在袖中的雙手牢牢攥在一處。
沈鳶無聲嘆口氣。
她稍稍轉首側身,輕輕丟下一句:「後背舊傷未愈,陛下自己留心。」
言畢,沈鳶揚長而去。
偏殿光影婆娑,映在謝清鶴勾著的唇角上。
第72章 沈鳶從未拿他當作家人……
棠梨宮上下點燈,處處燭火明亮。
謝時渺坐在臨窗炕上,風從窗口灌入,兩三縷青絲從謝時渺鬢角滑落。
謝時渺坐立難安,愁容滿面:「這都多晚了,母后怎麼還沒回來,總不會是父皇還在議事罷?」
百歲不動聲色從懷裡掏出一把靶鏡,面色如常。
「殿下,鬢髮亂了。」
謝時渺皺眉接過,左右照了照。
透過鏡子無意瞥見身後偷偷啃酥餅的圓圓,謝時渺無語凝噎。
她稍稍側過身子,旁敲側擊道。
「你母親給你父親送過吃食嗎?」
圓圓思忖片刻:「家裡有、廚子。」
言外之意,輪不到沈殊動手。
謝時渺一時語塞,登時反唇相譏:「宮裡也有廚子。」
御膳房的廚子,自然比元家的好。
想起圓圓還不知沈殊夫妻倆吵架一事,謝時渺忽然心生憐憫。
轉身讓宮人取來自己的秋桂糖。
「給你罷。」
圓圓茫然抬起雙眼,慢吞吞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給我的?」
謝時渺不耐煩,荷包中的秋桂糖都倒在圓圓掌心。
「荷包是母后給我的,不能送你,不過秋桂糖可以。」
圓圓眉開眼笑:「多謝。」
謝時渺見她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眉眼間的憂慮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