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謝清鶴逼迫自己殺人,想起那垂在橫樑上的明宜,想起她和蘇亦瑾陰差陽錯的錯過。
如此種種,皆是謝清鶴的罪過。
她恨謝清鶴,也不喜歡腹中這個流有謝清鶴一半血脈的孩子。
謝清鶴憑什麼在傷害自己後,又能若無其事讓自己為他孕育孩子,憑什麼他可以假裝無事發生。
她害怕孩子出生後,自己會和生母一樣,忍不住對他下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沈鳶閉上雙眼,一滴淚水無聲淌過她的眼角,她暗自在心底對腹中孩子說了百來遍「對不起」。
沈鳶目光平靜落寞飄落在那百來個台階上。
她悄悄為自己鼓氣。
只要再往前半步,再往前半步,就好了。
沈鳶心口驟急,砰砰作響。
而後,沈鳶朝前跌去。
一腳踩空。
一聲震怒驟然在沈鳶耳邊迴響,衝破了雨幕。
「……沈鳶,你在做什麼?」
有人及時拽住了自己,狠命將她往後拽去。
攥在自己腕骨上的骨節喀嚓作響,像是要將沈鳶捏碎。
沈鳶回首,看見了面色鐵青的謝清鶴。
第57章 沈鳶用迎枕捂住孩子的臉
秋霖脈脈,淅淅瀝瀝。
樹影在秋風中搖曳,兩三滴雨珠濺落在沈鳶手背。
她揚起雙眼,琥珀的一雙眼眸綴滿淚珠。
纖長羽睫在空中顫若羽翼,如林中受驚的山雀。
沈鳶一隻手還撫在自己的腹部,身影顫顫巍巍,惶恐不安。
謝清鶴緊繃著下頜,漆黑瞳仁中落滿震驚憤怒:「你想殺了他?沈鳶,你想殺了自己的孩子?」
謝清鶴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怒火吞沒了謝清鶴遍身,熊熊烈火燃燒在他四周,如置身赤紅的火海。
攥著沈鳶手腕的指骨泛白,謝清鶴手背上青筋顯露,他雙眼一瞬不瞬盯著沈鳶,像是要活生生將她撕碎。
他唇角勾起一點冷意,冰寒徹骨。
「上回在御湖,也是你故意的?」
驟雨忽至,雨幕在風中飄搖,枝椏亂顫。
沈鳶立在灰濛濛的雨幕中,消瘦身影纖細如劉志,不堪一折。
除了隆起的腹部,沈鳶四肢纖瘦,一張臉只有巴掌大小,尖細的下巴找不出半點贅肉,那雙淺色眼眸淚眼婆娑。
她喉嚨溢出三四聲哽咽。
謝清鶴眸色暗了一瞬,面色稍緩。
戾氣和憤怒在這一刻煙消雲散,謝清鶴聲音漸緩,似是在竭力壓制胸腔噴涌而出的憤懣惱怒。
他想起虞老太醫的叮囑,想起他說孕中的女子都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易多思多慮,多愁善感。
攥著沈鳶手腕的手指漸松,謝清鶴聲音平靜些許:「回去罷,朕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
圓圓不過是沈殊的孩子,可沈鳶卻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上,還有鄭家那個
小姑娘。
沈鳶如此喜歡孩子,定不會忍心殺害自己的孩子。
謝清鶴一遍又一遍勸說自己,他啞聲:「朕可以當今日的事不曾發生,只要你……」
「不是,不是。」
沈鳶喃喃自語,踉蹌著往後退開半步。
雙眼蒙上層層水霧,沈鳶低聲抽噎,泣不成聲,「不是這樣的。」
她猛地甩開謝清鶴的手,一張白淨小臉掛滿淚水,沈鳶嘶聲怒吼。
「我就是故意的,上次是我故意的,這回也是。謝清鶴,我根本就不想懷上你的孩子。」
她一點、一點也不想為謝清鶴孕育孩子,不想自己的孩子身上還留著謝清鶴的血脈。
沈鳶覺得噁心,覺得痛苦。
她不會忘記謝清鶴對自己做過的事,不會忘記自己曾經的擔驚受怕。
她每天每夜做的噩夢,都是源於謝清鶴。
雨聲轟鳴,天地間只剩下沙沙雨聲。
謝清鶴立在廊下,半張臉落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沈鳶。」
憤怒澆灌在謝清鶴身上,他眉宇間籠罩著晦暗不明的陰霾。
掩在袖中的手指緊捏成拳,謝清鶴手背上青筋暴起,唇齒間蔓延著血腥氣,謝清鶴厲聲,「適可而止,朕念在你身懷六甲不易……」
「……不易?」
沈鳶低低笑了兩聲,她唇角扯出幾分諷刺和譏誚。
藏在心底深處的不甘和憤怒在此刻再也忍不住,沈鳶揚起臉,朝謝清鶴步步緊逼。
「我如今的不易,還不是拜陛下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