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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鳶唇角扯出一點苦笑:「多、多謝。」

她嗓音喑啞,淚水止不住往下流動。

在蘇亦瑾一個外人面前落淚未免丟臉,沈鳶自顧自起身。

「夜裡冷,我替你拿身氅衣過來。」

說著,也不管蘇亦瑾聽到與否,沈鳶咽下心口酸澀,轉身挽起珠簾。

淚水染濕絲帕,沈鳶埋首於手中方帕中。調息幾瞬,再次轉首側眸,沈鳶眼中沒了淚意,只剩一點緋色。

她一手抱著氅衣,珠簾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沈鳶強顏歡笑:「這身湖藍色的可好?我瞧著……」

聲音戛然而止。

沈鳶瞳孔驟縮,愕然望著眼前的一幕。

許是沒想到沈鳶這麼快平復情緒,蘇亦瑾中衣半解,正在給自己上藥。

蘇亦瑾後背上,有一道深長的陳年舊疤。

猙獰可怖,觸目驚心。

「你——」

燭光跳躍,忽明忽暗。

沈鳶眼中泛酸,尚未回過神,蘇亦瑾已經眼疾手快拽上中衣。

舊疤消失在眼中,取而代之的是蘇亦瑾月白緙絲織金錦錦袍。

沈鳶心口涌動,目光先行挪開。

在鏡中瞥見自己驚慌失措的雙眸,沈鳶終忍不住,她紅唇張合。

「……你、你後背的傷是怎麼回事?」

蘇亦瑾是蘇家的小少爺,依理不該有那樣的傷疤。蘇亦瑾挑眉,晃動手中的藥瓶。

「你忘了,當時我被石頭砸中,還是你拿木芸粉替我止血的。」

他當時傷的不僅是後腦勺,連著後背也有磕碰。

「不是這個,是、是……」

就連沈鳶自己也不曾發覺,她聲音在顫抖。

手心用力攥緊,尖銳指甲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紅痕。

她抬起一雙通紅眼睛,「你背上的舊傷,是何時傷的?」

「小時候的事,記不清了。」

「怎麼傷的,你還記得嗎?」

沈鳶嗓音急促,像是怕錯過蘇亦瑾的回話。

那雙琥珀眼眸暈染著輕薄水霧,如煙雨江南。

四下無人,庭院悄無聲息,靜悄無人低語。

空中遙遙傳來鼓樓的鐘聲,鐘鳴磬響,一聲接著一聲。

蘇亦瑾垂首斂眸,目光似有似無從沈鳶手中緊握的秋桂箋上掠過。

她雖不曾明說,可泛紅的眼角卻騙不了人。

這秋桂箋,是沈鳶替自己的心上人求的。

沈鳶心善,若是知曉自己曾救過她,定會留在蘇府陪著自己。

蘇亦瑾不想挾恩圖報,也不想沈鳶內疚自責。

星星點點的燭火濺落在沈鳶和蘇亦瑾中間。

她嗓音微啞,幾乎低不可聞。

「是不是、是不是被人砍傷……」

最後兩個字還未落下,蘇亦瑾搶先一步。

「那是我小時候貪玩,從假山摔下傷著的。」

他朝沈鳶扯出歉意的一個笑,「是不是嚇到你了?」

一顆心如被人高高拋在空中,又重重甩下。

沈鳶木訥張了張唇,眼底好容易點燃的一簇光影霎時泯滅,只剩無盡的青色灰燼。

沈鳶唇角挽起一點譏誚,只覺自己實在是走火入魔,區區一個舊疤罷了,她竟又想起那個少年。

沈鳶很輕很輕搖了搖頭:「沒事。」

末了,又怕蘇亦瑾在意,她忙補上一句,「傷疤而已,不難看的。我只是、只是有點驚訝。」

更深露重,明月高懸。

廊下傳來婆子的聲音,沈鳶朝蘇亦瑾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兩人各自回榻。

一夜無話。

……

沈鳶跟著蘇夫人學著看了半個多月的帳,她人本就聰明,學東西又快。

蘇夫人歡喜得不得了,摟著她肩膀直呼「好孩子」。嬤嬤笑著遞上熱茶:「少夫人這可真是投了夫人的眼緣,老奴跟著夫人這麼久,可不曾見過夫人這般欣賞一個人。」

蘇夫人接過太平猴魁,捧著和田白玉茶盞輕輕敲著,對沈鳶讚不絕口。

「這樣的好苗子,可惜托生在那樣的人家,明珠蒙塵。若是從小跟著我,今日定是另外一番模樣。」

嬤嬤滿臉攢笑,笑著恭維:「如今也不晚,少夫人能遇上夫人,也是她的好福氣。只是有一點……」

嬤嬤欲言又止。

她是蘇夫人的陪房,向來是爽言快語的性子,何曾這般瞻前顧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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