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所言,朕豈敢不當真。」
他拿喬著淡呵了聲,不冷不熱,透過表面看穿了她的內心。
林靜照左右為難,不知所措。
好在朱縉未曾深究,僅僅點了一點,片刻穿戴整齊即起身離開。
「聖上起駕——」
殿外傳來張全嘹亮而細長的喊號聲。
林靜照獨自一人在宮中,心神久久忐忑。他越是一句話不說,越別具弦外之音,隔閡的種子算是種下了。
她如走在懸崖邊的鋼絲上慎之又慎,朝不保夕,很難估量還能在這險象環生的深宮中存活多久。
而今,走一步看一步。
……
新年伊始,滿地風霜。
街衢稀稀落落地殘留著除夕的炮仗紅皮子,昨夜的熱鬧依稀未褪,寒森森的空氣已削減了喜慶的氛圍,僅剩下一群群打掃垃圾的僕人。
忽然,唰地雪沫濺起,首輔江家的馬車呼嘯而過,官兵大老遠地鳴鑼開道,別開生面,好生氣派。
百姓紛紛駐足一睹奢靡豪華的車駕,搖頭皺眉,暗暗咒罵,著實對江家沒有太多好感。
江閣老一味阿諛皇帝,視百姓如草芥,比之從前常常施粥蓋房的陸首輔弗如遠甚。大寒的臘月,京城腳下就有成片的流民凍餒交加,朝不保夕,而江閣老置若罔聞。
「好官不長壽啊。」
不知誰說了句,人群盡皆感傷。
這位江閣老是從前陸首輔的翁岳,為了上位構陷親女婿不說,連親生女兒都逼死了。如此薄情寡義之人竟登首輔,真是國之不幸。
人群議論了一陣,隨即散開,在雪花飛揚中各奔各的營生。
旋風唿哨著捲起炮仗皮子滿街跑,掃街的隊伍儘是些衣衫襤褸的窮苦人,為了幾塊銅板多骯髒下等的活兒都能做,為賺那幾塊銅板。
方才江閣老的車駕路過,掃街眾人紛紛去湊熱鬧,唯一人巋然不動。
此人頭戴竹籬帽,身長七尺,拿著笤帚,臉上塗滿了黑炭,像個常年做髒累營生的苦命人。默默掃著地,不愛說話,討工錢時也不知多要。
他叫朱泓,曾經的太子殿下,國之儲貳。而今只是個食不果腹的臭要飯的,走路時跛腳,容貌還毀了一多半,比之爛泥也不如。
首輔江潯大權獨攬,侵吞橫斂,柔奸媚上,劣跡斑斑,實盛世之凶。若在當年他執掌大權時,早乾淨利落地將此奸佞推出午門斬立決了。
車輪壓出深深的一條雪痕,混合著炸藥和鞭炮皮子,被來往行人踏成烏糟糟的爛泥。
可惜是當年。
……
年後,聖上在道觀中閉關專事齋醮,不問政事,江潯與兒子江璟元完全掌握了朝政大權,司禮監的批紅的大權亦盡數落於手中。
道君是名義上的皇帝,他們才是朝中名副其實的皇帝。
如此情況下,文武官僚再不敢彈劾江閣老及其黨羽。江氏父子隻手遮天,大臣有事請示江氏父子,而不白費力氣遞摺子給顯清宮了。
聖上既閉關,群臣諂媚的風氣移向江閣老。聽聞江閣老思念早逝的愛女,有獻乾女兒的,有獻起死回生的方術的,還有的乾脆自己過去當乾兒子。諛詞如潮,賄銀如山,堆得江家幾十棟宅子都擱不下。
江潯經聖上敲打,有所收斂,表面上拒絕這些不義之財。
聖上雖虔心修道不理朝政,江潯忠心勤勉一如往昔,日日佩戴香葉冠,燈下認真撰寫青詞,將聖上侍奉得舒舒服服的。
其子江璟元恰好相反,他屢屢找人代筆青詞,聖上竟毫無察覺,便愈加猖狂,乾脆養了幾十名飽讀詩書的道學大學士在府,專供撰寫青詞。
江璟元自己則逍遙快活,與人飲酒作樂,豢養美妾歌姬,勾結司禮監,排除異己。朝臣儼然被他劃歸為「黑、白」兩簿,白簿是自己人,黑簿則跟閻王爺的生死簿差不多,是要剷除的人。
徐青山侍奉江璟元最是賣力,常常隨從左右。黨羽狼狽為奸,漸漸在軍營培養起了自己的勢力。
朝野義憤填膺,少數未歸順江氏的有志之士憤憤不平。如此,那位號稱眼明心亮、廠衛遍布天下的道君皇帝竟毫無動靜,宛若真升仙了一般。
道君在位,悍臣滿朝,這烏煙瘴氣的朝廷不知誰還能救。
江潯最厲害的有皇貴妃的靠山,不知這老朽用什麼手段拉攏了深宮的皇貴妃娘娘,使皇貴妃每每在他危難時伸手相助。
皇貴妃相當於江家的一記免死金牌,牢牢蔭蔽著,哪怕犯下再多的罪過也不至於如前任首輔陸雲錚那般抄家滅門,身首異處。
某種程度上,真令人羨慕。=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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